镜花赏正式举办的那一天,是正月末,一个帝都难得一见的、细雨绵绵的日子。
宋九前几天刚从原先住的老破小搬出来,在三环内租了一套安保良好的小复式——顺便在艾总的一再拒绝下,依然十分坚持地把那几天住酒店的钱打还给了她。
他真不是想占投资人的便宜,属实是囊中羞涩。《无咎》刚播的时候宋九已经穷到账上就剩千把块钱了,但凡出去住了酒店,他就没钱吃饭了。
所幸,现在都过去了。不过短短一个月,宋九就已经再也不是曾经那个穷到一根烟屁股都要反复抽,一直抽到烫手的穷鬼了。
今天的宋九,着一身条纹定制西服,从肩膀到腰线,从衣袖到裤腿,他这辈子就没穿过如此合身的西装。
内搭的衬衫胸口别着精致的银色胸针,在礼堂的水晶灯照耀下,切面折射出缤纷的光华。
怎一个人模狗样了得。
镜花赏的礼堂极宽敞,座椅上覆着深红色的绒布罩,每张椅背后都贴了名牌,上面写了每一位与会嘉宾的姓名。
宋九和楚惜时二人的座位紧挨着,位于第二排。
这种场合的第一排通常是各位公司大佬和品牌爸爸的位置,也有一部分留给在业内已经具有相当影响力的影帝影后前辈们。
第二排的位置,几乎已经是年轻演员和导演能够到的最好的席位了。
楚惜时刚走完红毯进场,做好的发型上落了一些细密的雨丝。他整个人太过精致,因此在室内的灯光下,头发上的那些水珠倒不像雨丝,而仿佛刻意喷洒上的水汽,下一秒就要进棚拍摄大片似的。
“坐。”宋九这人一根肠子通到底,全无一丝欣赏美人的审美细胞,只是瞥了楚惜时一眼,大喇喇一拍旁边的位置。
楚惜时便过去坐下。
这种场合,大部分人都在整个厅里晃荡来晃荡去,忙于社交。大家毕竟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人之间都多少有那么些沾亲带故的关系,一群人精们随便抓着个人聊起来都亲热得仿佛失散多年的亲兄妹。虽然不知道心中如何想,至少明面儿上,大家都是十足地相亲相爱。
这便显得宋九和楚惜时这俩人十分格格不入,俩人默默坐在座位上,谁也不搭理,你喝一口矿泉水我吃一口橘子,如同两个春晚观众。
不过,这俩人自己没有什么social的热情,不代表其他人也不想跟他们social。
作为当下热播大爆剧的导演和主演之一,圈子里的人早就敏锐地嗅到了宋九和楚惜时身上巨大的社交价值。
于是前来推杯换盏加闲聊的人络绎不绝,宋九跟楚惜时刚坐下来十分钟,就被迫加了二十几个微信。一打开微信一溜新的好友,一个也不认识,谁都对不上号,加了如同白加。
宋九翘着二郎腿,左半边屁股坐麻了,又换右半边屁股。
同时朝楚惜时小声地:“兄弟,你说,咱俩这是来干啥的啊?跟动物园里的猴儿似的,还不如让我在家多补一觉呢。”
“……”楚惜时很尊敬宋导,但也属实不是很爱搭理这个除了工作场合以外脑回路都不大正常的人,“宋导,一共也就三个小时,您忍忍吧。”
宋九咂咂嘴:“我听说圈子里这种颁奖典礼都是分猪肉,一人分一块,有商有量的。咱俩这种空降兵,就是来看别人领猪肉的吧,我这仨小时干点儿啥不好呢?”
“哎,楚惜时老师,不瞒你说,我真不习惯穿这么合身的西服,还是大一号的舒服。这束手束脚得……屁股都给绷得难受。”
楚惜时自己当然也不耐烦这种场合,宋九还在旁边添油加醋火上浇油,他干脆把那一丝对导演的尊敬也抹去了,凉凉道:“宋导,你要还想在这个圈子混,就先别惦记你的屁股了——让它受点儿委屈就受点,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宋九:“……”这话好像哪里怪怪的。
这下,任是宋九再粗神经,也知道自己不停碎碎念招人嫌了,默默闭上了嘴。
两人在这插科打诨,谁也没指望着他们来镜花赏这一遭,真能有什么收获。
他们这俩临时被加上的,估计也就是镜花赏的主办方想卖他们、也卖童话传媒的艾总一个面子。毕竟在人员都定了以后还能破格受邀,说出去的确也挺有面儿的。
宋九不清楚情况,楚惜时却是很清楚的。镜花赏是含金量很高的奖,压根不是那么随便的分猪肉奖,所以也就更加不可能临时给他们拿奖或提名的机会。
虽然二人的理解角度不一样,但相同的是,宋九跟楚惜时都已经做好了要在这里浪费掉人生中宝贵的三个小时的心理准备。
所以,当时间已经走过去两个小时,两人开始看剧本的看剧本打瞌睡的打瞌睡的时候,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名字……宋九和楚惜时一起茫然地抬起头来。
只见舞台后的大屏幕正中正播放着正播放着《无咎》的片花,而另一侧,写着宋九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