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一同扯了下去。
“……他是缺件衣服吗?”
鬼童子被蒙了眼睛,在庙门口翻滚了两圈才从黄幡里挣脱出来。
他没有跟着笛声去,而是转过头来,对着沈云庭露出獠牙。
他反而招招冲着沈云庭的要害而来,沈云庭拿刀荡开鬼童子的手:“现在怎么办?把他手打断吗?”
“不用麻烦。”薛怀矜摸出一只银色的小铃铛,在鬼童子面前晃动,只听玲玲两下,鬼童子懵懵地一抬头,定在原地不动了。
沈云庭一眼就看出来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你从鬼市里拿的?”
“那么多鬼童子养在屋里,他们总要有些手段。”薛怀矜把铃铛挂在腰上,“走吧,看看他们今夜是被哪个冤大头买下来了。”
薛怀矜从袖里摸出一支哨笛,仿着夜风中的那阵笛音吹了两声,鬼童子歪着脑袋,像是在辨别这两道声音,慢慢的,声线重合了,鬼童子慢悠悠地转身,向着观音庙外的那条小路走过去。
“你怎么弄的?”
“怨气会闭塞人的耳目,这鬼童子恐怕耳朵不太好了,我给他吹明白些。”
“走吧,看看这伙鬼童子要被送到什么地方去。”
他们跟在鬼童子后边,慢慢地朝着荒郊野地里走。
“他们把鬼童子原样拿回去,不怕主顾上门去找麻烦吗?”
“鬼市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哪有这么傻?”“藏一棵树最好的办法是去找一片林子。今晚不是有个大主顾吗?把卖给我们鬼童子混到卖给别人的鬼童子里。到时候自然分说不清楚。”
“你还真了解他们。”
“走南闯北的,见得多了。”薛怀矜蹲在一棵树枝上,低头这一溜儿的小屁孩在夜路上走着,直到拐过一条关隘,薛怀矜蹲在树杈上,借着月光寻找那条小路。
不远处,独倚楼酒家还亮着灯,灯火在窗户纸上拓出两个影子。
薛怀矜问:“沈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秦家。”沈云庭抬手指了一座山头,“瞧见了吗?那是我家。”
“那这地方是……秦家后山。”
只见那一列鬼童子慢悠悠地穿过山隘,向着秦氏已经烧毁的宗祠走去。
秦氏的宗祠早已经被一把大火烧成一摊废墟,山石被熏得黑漆漆一片。此刻四下无人,这十来个鬼童子睁着黑洞洞的眼睛,麻木地往前走着。
通往宗祠的路早就已经垮了,鬼童子们走过去,一个一个往下跳。
“秦氏果然有古怪,买那么多鬼童子,他们是想把苍城变成一座鬼城吗?”沈云庭提了刀就往下跳。
薛怀矜安坐在树杈上,没跟着她下去。
他脸上的神色漠然,月光把他的面孔照得霜白。
他环视着群山环抱的宗祠,倏然明白过来什么,舔了舔自己的虎牙。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他喃喃道。
薛怀矜在心里默默地想,昨夜这把火,点早了。
沈云庭跟在鬼童子身后,这一群都是走路不会拐弯的,沈云庭在倾颓的梁柱上行走,脸上沾了灰黑,她抬手一搓,觉得这灰又滑又腻,不像是木头烧出来的东西。
既然是宗祠,兴许还有些骨灰。
沈云庭没脾气了,只顾得上跟紧鬼童子。
那些鬼童子走到宗祠的东边,那地方有一个小小的凹坑,在月光下不甚明显。
难道又是障眼法?
沈云庭刚这么想,就看到打头的鬼童子比旁人平白矮了一截,紧接着,一个一个鬼童子消失在了原地。
沈云庭落在他们身后,一道水波镀在她身上,紧接着,面前的景物都开始发生变化,她往下走,沉入一条地道之中。
鬼童子长得很小,很快就尽数消失不见,她往前走,脚尖碰到了什么事物。
软的,像是人的腿。
怎么回事?难道这鬼童子掉队了?
她从兜里摸出来一个火折子,打着了,猛地往下一蹲。
下一瞬,她扭脸就和一张鬼脸对上了。
那个鬼娃娃脸上满是刺青,比她先前见过的那个还要可怖得多。
他一双黑漆漆的眼睛,脸转过来,正对着沈云庭,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娘啊,好丑的一张脸。”
她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可更要命的还在后面──
只见这条甬道前头被堵得严严实实,十来个鬼童子在狭窄的甬道里站着,纷纷转过脸来看着她。
薛怀矜这死东西跑到哪儿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