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场子里黑影幢幢,沈云庭汗毛一凛,猛地一抓自己的刀,刀刃出鞘,一声铮响。
“你看见他们往哪儿去了吗?”
薛怀矜抬手摁了下她的刀柄:“不急,咱们找个人来问问。”
四周无人注意到他们这里的动静,薛怀矜一眼扫过去,只见每一张屏风后都坐着人,这些人捧着手里的茶盏,一口接一口喝着,一脸陶醉的神情。
薛怀矜抽回目光,瞧了眼空空荡荡的几案。
他抬手,金铃晃动。
一个穿着轻纱的女人从山石中走出,脚上的银铃随脚步荡出轻响。她攀在屏风上,香肩半裸着,发间含着幽幽的芳香:“道长,看中哪样货了?”
薛怀矜目光从她脚踝滑过,抬眸时眼里全是轻佻的笑意,他俯在女人耳边,问:“你们的货,都是一样的价码吗?”
“自然不是。”女人咬字软糯,手摁在扶手上,指尖染着凤仙花一般的水红色:“道长看中了哪件,我给您约一约价钱。”
“价钱好说,要紧的是货好。”薛怀矜一脸商人的奸笑,“你这批货,次了点。”
狐狸面具下的那双眼睛一亮:“道长好眼力,我们摆在外头的都是给客人看个新鲜,您要什么样的,只管说来。”
薛怀矜微笑着拿手指点她,脸上分明写着“真是上道”几个大字:“我瞧着方才有一个脸上有胎记的,还勉强能看,那个还在吗?”
女人抱歉地一垂手:“道长,那位已经给了别家了。”
“哦,那我再瞧瞧。”薛怀矜脸色立刻冷了下去,“没你的事儿了。”
“您二位慢慢看,我叫人来上茶。”
沈云庭听得云里雾里,等狐狸面具的背影渐行渐远,她忙问:“你什么时候见着一个脸上有胎记的?”
“扫过一眼,那孩子跟别的不太一样。”薛怀矜说。
“怎么个不一样法?”
“我还说不出来,一会儿再看看。”他不紧不慢,比村口遛弯的大爷还悠闲。
沈云庭急道:“再等就跑了!”
“瓜子吃多了吧,火气真大。”薛怀矜两指敲在几案上,“鬼童子又不是点心,嚼吧嚼吧就没了,跑不了。”
“真不用急?”
“知道鬼童子是干什么用的吗?”
“你又没跟我说。”
“坐下,我细细地讲给你听。”
“这所谓的鬼童子,是吃自己的兄弟姐妹而成,身上怨气冲天,是邪煞之物。鬼童子可以入药,也可以炼成傀儡。入药一途,过于凶险,除了个别天赋异禀的药理天才,没人敢做这种容易砸自己招牌的事儿。”
“炼制傀儡费功夫得很,没有十天半个月的功夫,成不了气候。我瞧着这批货成色不太好,一气儿买十个……”
“他要这鬼童子有急用!”沈云庭抢先说。
“还算机灵,待会儿跟我去后头看货,装好点儿。”薛怀矜说。
“怎么装?”
沈云庭从小就不爱在这些铺子里打转,身边大人也是花钱不识数的,给多了就当做是下人的赏钱,更别说来此地当挑货人了。
薛怀矜循循善诱:“逛没逛过首饰铺子?”
沈云庭皱了皱鼻子,说:“我要那种花里胡哨的东西做甚?”
“眼神对了,就这么演。”薛怀矜点了点她的面孔,“世上之事真真假假最难分辨,你待会儿进去,看见什么都一副瞧不上眼的样子,记住了?”
“这有何难?”
薛怀矜笑着转头,抬手拨动金铃。
那狐狸面的女人莲步轻移,飘然来到两人面前。
“我瞧不上你们这些货,有什么好的,只管领着我去看。”他变法术似地从兜里摸出一样事物,沈云庭定睛一看,居然是一颗金子。
这人哪儿来这么大一粒金豆子?
“薛怀矜你骗我一顿烧鸡!”
“别生气啊。”薛怀矜笑着旋身,从狐狸面的裙摆边擦过去,撞得她脚上的银铃声荡开去,“出门在外,该省省,该花花。别这么计较吗?”
“二位客人,山道狭窄,两位莫要再打闹了。”
“哎哟,你瞧瞧你。害我冲撞了人家姑娘。”
“你可住嘴吧。”沈云庭叉着腰,跟薛怀矜做了个鬼脸。
山道不长,他们走到一处开阔的山洞,只见里面堆了几件零碎,其余的笼子都是空的。
“没货了?”
“我那师侄没来打点过?”薛怀矜搓了搓下巴,感叹一声,“那小子做事不够老道啊。”
“北蒙那位道长……”
“我俩是一路的,只不过我俩差了辈,他得管我叫一声师叔。”薛怀矜啧了一声,淡声道,“不过没关系,生意么,要紧的是货。你外面摆的那些……急着收来的吧,货有些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