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来越深,鬼市开在山坳里,山洞口透出些许微光。
“鬼门开,诸鬼出。”带面具的黑衣人手持一串铃铛,撞出一连串丁零当啷的动静,那张五颜六色的鬼面具在他们眼前摇头晃脑,“二位,今夜小心了。”
这张脸第五次贴上来的时候,沈云庭一把拨开这颗碍眼的脑袋,冲他呲了呲牙,吐出一片瓜子皮,附送一句:“滚开。”
“哎,乖徒儿。不得无礼。”薛怀矜端坐着,劝她道,“你看着他不喜欢,直接揍一顿就老实了。哎,您快起开。”
薛怀矜抬起一只手,把黑衣人推到一边:“挡着我了。”
沈云庭抬手,用刀鞘挡了一下黑衣人的腰,把人捅到角落里去。她绷着脸道:“下盘那么不稳,少在我面前蹦来跳去的,小心闪着腰。”
黑衣人像个球似的在两人面前转,转得眼睛都晕了,只好悻悻地缩了下脖子,朝着山洞口溜了过去。
沈云庭瞧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那串铃铛晃着,一坠一坠的。
这人居然是个跛子!
“看什么呢?”薛怀矜撇头,眼光顺着沈云庭的侧脸刺过去,定在那个黑衣人身上,“看出点什么门道来了?”
沈云庭摇头,轻声说:“鬼市可真是无聊。”
她打了个哈欠,目光落回杂耍的大台。那上边的人擎着六个着了火的球,连环不停地转着,已经转了有足足一炷香的功夫。
“他还要转到什么时候?”
“你上去问问?”
杂耍台下横陈了十来条长板凳,其余九条都是空的,只有两人并排坐着,跟台上抛球的那兄弟大眼瞪小眼。
“没准他也想知道,我们要看到什么时候。真不愧是练家子的,他的手居然还没被烤熟。”沈云庭啧啧称奇,冲薛怀矜摊手,“再给我来把瓜子。”
他们进了鬼市,别说是什么奇珍异兽,秘法至宝了,就连人影都没瞧见几个。昨晚秦家宗祠的一把大火把什么神啊鬼啊的全都烧干净了,他们什么都没见着。唯独卖货郎担着的蜜饯瓜子,味道格外香甜。
沈云庭豪气地称了两斤,薛怀矜听了咋舌:“都立过秋了,你不怕燥得淌鼻血吗?”
沈姑娘摆摆手,笑言道:“你一斤我一斤,咱俩一起啊。”
此刻薛怀矜膝上放了满满一兜瓜子,抓一把拍在她的手心:“你自己难道没长手吗?”
沈云庭理直气壮:“拿着多麻烦。再说了,我请客,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薛怀矜吃人嘴短,他咬着瓜子壳,噎了一下:“你可真行。”
沈姑娘又擒了一大把瓜子,吃得口中干渴,再瞧台上那六轮火球,只觉得自个儿在被火烤。
“这东西看久了没劲儿,换点别的。”薛怀矜扫掉身上的瓜子屑,“上别处看看?”
“急什么?”沈云庭摆摆手,目光仍落在台上,似乎看出兴致来了。
“你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记得。”沈云庭瞥了山洞口一眼,“只是鬼市今晚很守规矩,这实在不大对劲。”
不光没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就连来凑热闹的人都没有,场面颇为冷清。
“秦家一把大火燎着了半边天,就算是真鬼,也得收敛几分。”薛怀矜道。
“店家不开张做生意是店家的事,可这些客人是从哪里得了风声,竟一个也不来了呢?”沈云庭轻声感叹,“莫非昨晚这把火烧得太亮堂了,叫大家伙看清了鬼的真貌?”
“鬼市向来有自己的规矩。”薛怀矜摸着下巴,“这张面具谁都不能摘下来,尤其是来鬼市出货的人,比泥鳅还滑不溜手。”
“所以说啊……这中间定是有古怪。”沈云庭说,“那黑衣人在我们面前打转,瞧着像是要赶我们出去。这耍火球的半晌不换别的,也不像是有门道。我们该找谁,才能进真正的鬼市呢?”
她一顿:“莫非两斤瓜子还不够?”
“姑奶奶,你可收手吧。”薛怀矜手里满袋的瓜子往下一坠,“咱俩要是淌太多鼻血死了,那可得让后人笑话上一百年了。”
“也是。”沈云庭作罢,“光买几斤瓜子,太容易了。”
沈云庭转而问:“你方才去打听过了,烧死的那个人,是什么情形?”
“挺难看的,烧成了一只烤鸡。”薛怀矜说,“我听人说,那倒霉蛋的腿和胳膊都是蜷起来的,头往上扬,眼睛是血红色。这个倒霉鬼烧得身子都缩了,十三岁的身量,瞧着像是八九岁的孩童。”
“烈火炙烤,倒也可能。”
两人挤在一条小小的板凳上,坐得有些局促。
沈云庭把最后一粒瓜子仁咽了。
“秦家没再传出点别的?”
“有啊,最多的就是朱雀大神显灵了,这倒霉蛋天谴了,你上街随便抓个活物,只要是能说人话的,都能吧这两句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