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思瞥开几分目光,“申大夫,快请瞧瞧吧。”
申大夫诊过脉,翻开李姨娘眼皮瞧过她瞳孔,对着敏思摇了摇头。
夏舒轻捂住嘴,瞥开视线低声啜泣。
敏思问:“真没法子?”
“半只脚都踏上去了。”申大夫仍摇头,叹息一声,背起药箱与敏思低言:“最多今晚。”
敏思下意识微退半步,视线落在门口,赵兰絮单薄纤细的身子由秦雯春虚虚搀扶住,外头春意盎然的光色,重重叠叠,叠在她不堪这个消息打击下,死死扣住门沿的柔弱手边,叠在仅凭她纤弱身影,无法遮掩完全的空隙中。
光色与六小姐掩唇咳嗽的一幕,一并撞入敏思眸子,她唤着申大夫:“快!”
赵兰絮挨着门框,咳弯了身子。
见六小姐无力跌跪在地,夏舒吓着了,眼中泪水骤止,猛地几步过去跪在她身边,呼吸屏住,“六小姐……”
赵兰絮缓缓抬首,眸子被泪水挤满,却怎么也落不下,只定定盯着李姨娘床榻。
“阿絮!”
“六小姐!”
赵兰絮昏厥,秦雯春眸色焦急的望过敏思,又望过申大夫。
申大夫是被敏思临时拉来出诊的,药童都未来得及带。敏思见他诊脉又口道“备针”,忙充作打下手的药童,将他所带药箱置地,从内取出银针包,摊开在木质药箱的盖面上。
申大夫取针,一针扎如入赵兰絮人中穴,轻轻捻针。
好一阵后,等再度搭腕诊脉,申大夫微松下凝重神色:“放心,没事了。”
几人舒一口气,忙扶着赵兰絮回到她房间。
夏舒道:“六小姐连守了姨娘几晚,本就熬不住的,眼下又……”
敏思命人打来热水,细细替赵兰絮拭了拭额头。
等申大夫看过赵兰絮从前吃的药方,酌情增减了番,敏思亲送着申大夫出听风院,并吩咐一个二等丫鬟随去抓药。
回屋时,赵兰絮那被泪水浸湿透了的睫羽轻轻颤动,终是醒了过来。
她撑着坐起,倔强着下床。
秦雯春握住她手,“先躺着吧,你这身子早撑不住了,略歇一歇,恢复些力气,不才能更好的照顾李姨娘……你就听了我话吧。”
赵兰絮摇头,声音低哑的似听不见,“我要去陪着她,她孤孤单单了大半生,临了,我一定得守在她身边。”
秦雯春不松手,“阿絮——”
敏思侧转过身子,拭了一下眼睛。而后稳稳搀住赵兰絮,“六小姐,奴婢陪你。”若违了六小姐这次,李姨娘但去,六小姐定会怀愧一辈子的。
有她们三个看着,必不会让六小姐出事。
秦雯春如何不懂这些,她是见赵兰絮实在虚弱的厉害,心头不忍。
她点了点头,“既如此,我自也陪你守着。”
外头天色由明转暗,由白日到夜幕。
赵寰打魏府回秋水院,问过玉髓,在得知敏思去了雪苑整日未回,他忙吩咐底下人备车。
疾步折返王府大门。
将及大门口,上晌送敏思去雪苑那小厮驾车回府,跳下马车,禀道:“三爷,敏思姑姑有信。”
赵寰打开速阅,眉头皱起。
唤来赵笙,将信交给他,“送去政事阁。”才不久前,他爹又召了他舅父议事。
“是。”赵笙领命离去。
赵寰掠一眼马车,“备马。”
下人顾不得牵回马车,忙匆匆去马厩牵出赵寰常骑的那匹黑黝大马。
赵寰至东城雪苑时,带着春凉的夜风,习习拂过街边那棵高过雪苑院墙的柳树。
雪苑门子一个激灵,忙上前见礼,牵走黑黝大马。
李姨娘病榻前,赵兰絮一遍又一遍擦拭着李姨娘面颊、掌心。屋内烧着数个火炉,敏思朝庭院望了望,合上屋门。
夏舒捧来一套崭新从未穿过的,现下时新款式的衣裙。
秦雯春绞着水盆中的帕子。
赵兰絮安安静静替李姨娘擦过全身,在夏舒协助下,又替李姨娘换过新衣裳。她握住木梳,一梳梳打理着李姨娘头发。
李姨娘紧紧闭着眼睛。
气息微弱到难以感知。
做完该做的,赵兰絮放下木梳,无声无语坐了阵子,才轻声道:“敏思姐,可以了。”
敏思不忍的瞥开视线,嘎吱一声启开房门。
庭院中,赵寰已站了会子。
随着房门打开,他二人视线正好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