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她对这个嫡女简直是又怕又恨。
林婉茹原是崔逢月母亲身边的陪嫁婢女。高静月生崔逢月之时,差点一尸两命,幸得当时太清宫璇玑道长出手相救,九死一生,产下崔逢月,但也伤了身子,内里虚耗,往后不能再生养。
高静月为给崔家留后,力劝崔怀亮纳了林婉茹。可惜林婉茹也没生下儿子。
恰逢崔怀亮多年好友战死沙场,他七岁的儿子过继给崔家,就是崔府如今的长子崔行俭。虽有义子,但崔逢月仍是整个崔府捧在手心长大的,崔怀亮更是对她千依百顺。
六年前,崔逢月落水,多日昏迷不醒,高静月许愿,若是她能好转,便以身入道。但璇玑道长说,高氏尘缘未了,只能当个居士。如今一年有半载,高静月都在太清宫清修。清修期间,中馈由陪嫁的李傅姆代管。
前年崔逢月及笄后,一直与李傅姆学习掌管中馈之法。从去年开始,实则由崔逢月管理崔家。别看崔逢月对书法毫无兴趣,但在“算”那门课业上,内文学管无人能及。怨不得崔逢月能把崔家管理得井井有条,皆因天赋所致。每每林姨娘闹腾,休想从崔逢月处占得便宜。
进了屋内,崔逢月并不正眼瞧林姨娘,在奴婢的伺候下净面净手,坐下喝了口茶才说话:“李傅姆与阿娘情同姐妹,林姨娘恐怕比我更清楚。这些年她代管中馈,前年阿耶更是给了她良籍。如此看来,要说地位比林姨娘高些,怕您是不服,但怎地也是对等的!她亲兄弟正妻去世,崔府的赏银两贯只能算中规中矩。如今您兄弟妾室去世,按惯例,妾室不予赏银,李傅姆怕是看在二妹妹的脸面上才给的罢!”
一席话说得林婉茹一声不吭,却恨得牙痒痒,崔逢月终究瞧不起她是个妾室。
“行了,林姨娘,安静养养神,少生些事,给二妹妹留些脸面,将来说门好亲事,姨娘不愁没有享福的日子。若是二妹妹体己钱少了,叫她来寻我,我这个阿姐给她贴补,别叫李傅姆当家为难。去吧!”
一席话说得林婉茹又臊又无法反驳,悻悻去了。
李傅姆冲她点点头:“娘子如今管家愈发厉害了!”
“傅姆,这半晌把我累坏了,午食摆的是什么?”
“我邀崔娘子到西市仰山楼共享美食,还请娘子赏个面。只是裴某囊中羞涩,还需娘子贴补一二。”这个温润如玉的声音,冲淡了崔逢月脸色的倦怠,立刻精神焕发。
“远愈哥哥,你又揶揄我!我倒是想去仰山楼,可这还有好些账册未看完。”崔逢月抬手指指案桌上的账册。
“娘子去罢,剩下不多,今夜再看也不迟。”李傅姆笑意盈盈。
说完领着奴婢掩嘴含笑退下,但观书一反常态,上前在裴远愈跟前行了个拜首礼:“谢裴少卿借书一观。”说完还罕见地抬起头来。
裴远愈点点头却看向崔逢月,观书在崔逢月探究的目光中默默地退了出去。
裴远愈看着崔逢月肤白如脂略带夭桃的面庞,尤其是欢愉时的明眸善睐,流光溢彩,令他沉醉其中,不能自已。更让他痴迷的是她性子中的率真善良热情。
牵起她的手,有些心疼地问:“今日累坏了吧!车舆在外头,吃过午食后,往金玉楼瞧瞧,给你妆奁里添件首饰,可好?”
崔逢月兴奋地点点头。
裴远愈又想起李傅姆的话,转头看着案桌上一摞摞的账册有些犹豫:“这许多都是还未瞧过的?那今夜要瞧到何时去。”
崔逢月浅浅一笑:“比起远愈哥哥的卷宗,那可差远了。再说,捆好的是已瞧过了的。”
裴远愈走近仔细看:“这打结的方法少见得很,逢月如此别出心裁。”
“这是李傅姆打的结,说这叫元宝结,可招财。几十年了,无论捆绑什么,她都是这般打结。”崔逢月抿嘴笑道。
“那今日内文学馆可有布置书法课业?”裴远愈偏头问她。
“啊……并无。”
裴远愈抓住那语调中一闪而过的犹豫,挑了挑眉,眼底浮起一抹笑意:“逢月,可有人告诉过你,撒谎之时语气要笃定些?”
崔逢月瘪了瘪嘴道:“远愈哥哥用着刑讯的心思来对付我,那定是骗不去的。不过这回你可只猜中了一半。”
“哦?”
“今日与你约好一同逛西市,楷书课业一早内教博士便布置了,我在课业间隙完成了大半,放在内文学馆了,剩下的不出三盏茶便能做完!你若不信,明日可叫人去馆里一问便知!”
“那信你这回!”
崔逢月心中暗喜,他终究还是被她糊弄了过去。
裴远愈又问:“今日可怕了?”
崔逢月立即睁大了双眼:“怕,有什么可怕!天塌下来,有远愈哥哥给我顶着!”
裴远愈顿感暖流流入心房,摸了摸她的秀发:“记着,这事谁也不能说。”
“我省得,远愈哥哥的事情都是要紧的。但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