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拼命在自己业已空荡的大脑中搜寻词句的严凝,手心沁出的汗融化了墨条,不知幻想被冲破和被发现手上的黢黑。
那个来的更尴尬,用尽全力凝神静气,一字一顿地说,“殿下的字写的很好看。”
“喔?”云天晓来了兴致,“严凝也对书法有研究吗?”抬手把笔搁在笔架山上,移到一侧,伸出的手臂划出优雅的弧度。
带着惯有的若有似无的笑意问:“请严师点评,本王这幅字,好在什么地方?”
从前严凝希望时光倒流,是希望能回到父母生前那个时候,尽管‘金银花’带来的滚滚收益。
让严凝在父母离世后反而赚取了成倍的银钱,严凝也更希望这些沾血的银钱不存在,换回承欢膝下,有所依仗的寻常小女儿人生。
后来严凝希望时光能回到那个她反杀暴徒的傍晚,她一定要将配料的房间挪到离近人群的地方,哪怕是喊破嗓子,也不会落人以柄。
现在,严凝已经没有那么贪心了,她只想回到一刻钟之前,收回她的夸奖,尽管云天晓的确写的很好看。
严凝却实在没有书法鉴赏的知识,只能含糊着说:“嗯,下笔果断,直画饱满圆润,捺,这个捺出锋锐利。”
失望盈满云天晓的面庞,眼帘低垂,忽然抓起置,揉成团。霎那间,严凝冲了出去,两人同时怔愣当场,空气一瞬间凝滞。
当意识渐渐填满大脑,眼前浓雾散去,严凝才注意到自己双手正扣紧纸团,小指叠在云天晓指头上。
她迅速抽回手,讪讪地干笑了两声。
云天晓举起纸团挥挥手,“你很想要吗?”
“嗯,写的这么好,应该裱起来。”严凝点头如捣,“怎么能扔呢?”
“那就给你吧,”云天晓顺手把纸团抛给严凝,恢复了浅笑,“练了这么久,依然抓不住右军神韵,故而恼怒,吓到你了吧?”
“没有,”严凝摇摇头,小心翼翼地展开纸团,一遍遍试图用掌心抚平。
嘟囔着:“还需要写出神韵?我要是能有殿下这字的一半好,早就重写我家的招牌了。”
“严凝写上几个字看看。”云天晓说着,将笔山上的笔重新拾起,塞到严凝手里。
捏着她的手指握住,细长的大手攥着严凝肉乎乎的拳头,放到空纸上。右手传来的温度,刹那间传到严凝的头上,感觉双颊的热度,不用说,她现在红的像只煮熟的虾子。
头脑被热度蒸腾地晕乎乎的,也许是誊写了多次,以至于印象深刻,严凝把那首烟花灯谜又默写了一遍。
“噢,烟花姑娘,”背后交叠着双手,云天晓难得眉眼微弯,抽出字纸,对着门口,映着光说。
“上元节初见,虽然用词稚拙些,格律还算工整,字里行间透出娟秀的气息。我就猜测不是军中糙汉子笔墨。
直到汗青清晨将我摇醒,央求我救你出来,才知道是你烟花姑娘的笔墨。可怜才华馥比仙,落入无情庖厨中。”
“糙汉子笔墨是?”
云天晓略一思忖,挥毫泼墨,行草笔势如游龙,写完细细端详了会儿,换了只细笔,落款丁酉年仲春令月与严凝驻镇北关偶得,云澄。”
走到多宝格旁,打开一只乌漆攒金匣,取出一方一随型两只闲章。用牦牛骨片团好橙红色的印泥,盖在上面。语调轻快地指给严凝。
“水堨清防城墙渠,金戈铁骑烽火台。小山重重携云去,大河滔滔带雨来。”
“第四种,”严凝惊叹道:“这是我所见过殿下擅长的第四种字体了。种种都这么好看,殿下究竟练过多少?”
这发自内心的赞叹,听得云天晓心里分外熨帖,眼底喜滋滋盈满笑意,打着手势让严凝轻轻抬起他落款过的作品。
从下面抽出一纸,由右至左,按照真、草、篆、行、隶的顺序依次写了五个巴掌大的“严”字,换过笔,又从每个下面写了五个帖里的字体。
“写的顺的,大约就这些,你若是喜欢,”走到多宝格前,抽出一本字帖走到严凝面前。
“米元章的字铁骨铮铮,结构严谨,笔画骨骼粗壮,字迹清丽流畅,博采众家之长,临三年,大有裨益。”
云天晓眉眼染上了一丝伤感,“是我的入门帖,算算已经有八年没有翻开过了。我不在院中的时候,特许你临此帖,笔墨纸砚随意使用,只不许带出。”
时和气清,滋荣黄转青。风习袅袅,水盈展千华。
听见院门洞开,严凝连忙将自己耗用过的笔收容到笔洗中,字帖收到多宝格上,端着笔洗出门清洗。
往常这时候云天晓和卓汗青主仆二人已走到院中,和严凝迎面打过招呼。严凝走出抱厦。
院中半个人影皆无,隐隐听到激烈地争执声,严凝端着笔洗,蹑手蹑脚,循声走到前院垂花门后。
“单只我想要再看一次吗?”卓汗青声音比平时更尖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