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昭音一本正经地答完，却见邢兰云迟迟不说话。
梁昭音恍然大悟似的问：“四爷莫不是从高家听到过什么，还是昭音说错了？”
“都不是。”邢兰云只是觉得她一番话傻乎乎的，但又不好意思当面说。
前世邢兰茗借着春绣宴的名头对外宣称复刻了双飞扇面绣，自那以后名声虽起来了，但真正的双飞扇面绣仍不为世人所见。她根本没有参透其中的秘密，只是这世间除了余家，再没活人见过双飞扇面绣了，邢兰茗怎么说，世人便怎么信。
这些事邢兰云很清楚。
如今邢兰茗的位置换成了梁昭音，她只要照猫画虎，朝街上传几句流言，南宁第一绣娘便非她莫属，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邢苗硕的认可。
但就是这样唾手可得的机会，梁昭音硬是不用。非但不用，还选了最难的一条路，非要把这双飞扇面绣弄清楚。
怕是也只有这样，才是梁昭音吧。邢兰云暗自想着，忽然为自己替她做的谋划有些不耻。他攥了攥拳，迟迟没放开，苍白的面庞在昏暗的灯下久久沉寂。
“四爷可是哪里不舒服？”梁昭音凑近问。
邢兰云缓缓摇了下头，“你打算何时动身去寻徐先生，定好了，记得回邢宅同老爷也说一声，这几日我叫莲蓬悄悄取盘缠给你备着。记得无论做什么，万事小心，人是最要紧的，旁的都不重要。”
……
梁昭音要出海寻徐麻子的事，邢家上下赞同反对各占一半。
邢苗硕心里乐意她冒这个险，但碍于三姑娘的事还想指望她和顾金尧的交情，面上还需装得一脸为难地苦劝梁昭音莫去。
邢兰葳对爹爹这套心知肚明。但于他而言，邢兰茗的死活跟双飞扇面绣这么大的好处相比，还是微不足道了些。他巴不得梁昭音现在就动身，可面上又不好忤逆邢苗硕，于是便跟着附和，佯装劝她莫去，心道以梁昭音这般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越不叫她去，她怕是越要去的。
明绣居三人三说法，七爷邢裴好玩，又不知海上风险，自然支持梁昭音去，甚至自己也想跟着去。可他话还没说完，就叫邢苗硕差人拖回屋了。五爷邢衿前些日子才因为蕊明的事和邢苗硕闹得不愉快，眼下正是怕事的时候，便说都听爹爹的。六爷邢寒见同屋二人没一个靠得住，第一个站出来道：“自然是要去的。”
延寿居正堂内，一屋子人的眼睛都盯着邢寒看。
“父亲不是一直想知道双飞扇面绣的秘密么，如今这秘密近在咫尺，又不必邢家人自己趟这浑水，她一个小丫鬟愿意去，何乐而不为呢？”邢寒道。
“她早已不是邢家的小丫鬟，而海城铺的掌绣了。”邢兰云驳道。
“是，掌绣。四哥现在这护犊子都护到自家人面前了。”邢寒靠着座椅仰了仰身子，一派悠闲模样。
“邢寒说的有道理，但也正是因为梁昭音是一个外人，咱们更要处处提防才是。这事她做可以，但得提前立字据，再找几个信得过的打手跟着。免得她知道了双飞扇面绣的秘密，自己逃了。”二姑娘邢兰芨端着茶碗道。
“昭音她不是那样的人，二姑娘大可放心。”岳筝在鼓袖的搀扶下走进门，缓缓坐下道。
邢兰芨瞧见她来，只好先闭上嘴。
如今岳筝有孕，邢苗硕像宠金银珠宝似的宠她，她说一句，顶上全家一人一句。
“你的意思呢？”邢苗硕问岳筝。
岳筝垂眸，边想边道：“昭音能有这份心思，不是坏事。但海上确实危险重重，要提前做准备才是。若是老爷放心，将这事交给我。邢家上下如今就我一个闲人，也该为家里出点力了。”
“姨娘有孕在身，不宜操劳，不如交给我。”邢兰云道。
“四哥的身子怕是也不比姨娘好多少吧，怎就对这件事这般上心呢？”邢寒笑道。
“海城铺的日子渐渐好过了，这半点力气没出反倒坐收渔利之人，嘴也越发厉害了。”邢兰云瞥了他一眼。
许久没被邢兰云这般教训过，邢寒一时没反应过来，挺身鼓了鼓嘴，望了眼离邢兰云坐得最近的邢兰芨，“二姐姐，揍他。”
邢兰芨把茶碗磕在桌上，瞪了邢寒一眼。
邢寒不吱声了，心道到底是嫡庶有别。邢家名字里镶兰的那帮人，别看平日明争暗斗鸡飞狗跳墙，关键时候一致对外却毫不含糊。
正堂内重新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等着邢苗硕拿一个主意。
堂外廊下，梁昭音将里面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
半晌，邢苗硕终于开口道：“就依你们岳姨娘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