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被他□□过后,愈发散乱如青苔春草,张牙舞爪着,淹没他的眉宇。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闻晏实在看不下去了,从他手里抽走了毛巾:“低头。”
正在研究空调温度的男人一愣,旋即乖顺地垂下脑袋,俯首低眉,任由对方给他擦头发。
她动作轻柔地将他发间的水珠拭干了,又把他的头发理顺,这才满意地放下毛巾。
“好了。”
闻晏目光坦荡,于她而言,这只是顺手帮了朋友一个忙。
她将脱下的湿外套搭在臂弯,拿起那杯桂花乌龙,朝书架走去。
黑发下的耳朵泛起点火烧云般的红色,贺知舟面上笑容更加柔情蜜意。
他主动跟了过去:“要不要跟我上楼?一楼的书你什么时候都能看,楼上那些,我不在的话,可没人带着你上去看……”
“楼上有什么?”
洛神赋闻晏来过许多次,这家书店的布局,她早已了然于心。
一楼都是书,二楼有几间活动室,三楼常开些观影活动、新书发布会。
“还有四楼,私人美术馆。”
贺知舟带着她,从三楼角落的隐蔽楼梯,像爱丽丝跳进兔子洞,走到整个书店最高的地方。
他夸张地张开手臂:“欢迎光临我的国度,茉莉公主。”
……真是中二。
闻晏失笑着摇了摇头,跟在他身后,走进了这片秘密国度。
四楼,开了灯,暖气发出轻微的噪音。
深蓝的墙壁环绕四周,明明是在高空,却恍如身在海底。
一整面墙上贴满照片。
密密麻麻的照片,有风景有人像有花鸟鱼虫,有雪山巍峨,也有河流无声流淌。
一眼望去,光影编织出巨大的王国,壮丽非凡。
而第二面墙上,只挂了一幅巨大的画。那是一幅抬头望月的人像,画笔细腻,线条流畅,只是人脸的双眼处,空茫茫一片,像是被人抠了两个大洞。
这幅画的名字叫《瞳》。
闻晏多看了两眼,感兴趣地问:“画龙点睛啊?”
贺知舟摇头,报出了一本书的名字:“《佩德罗·巴拉莫》。”
墨西哥作家胡安·鲁尔福的代表作,魔幻现实主义巅峰之作。
也是写《百年孤独》的马尔克斯能倒背如流的启蒙之书。
恰好,这本书闻晏也曾看过,她很快明白过来作者的用意。
“……那时世间有个硕大的月亮。我看着你,看坏了眼睛。月光渗进你的脸庞,我一直看着这张脸,百看不厌,这是你的脸。它很柔和,柔过月色;你那湿润的嘴唇好像含着什么,反射着星光;你的身躯在月夜的水面上呈透明状。”
如果世间当真有白月光,那就应该是这本书里描写的模样。
而凡人又怎能同月色争辉?
闻晏的心情陡然低落了下去。
贺知舟瞧了一圈周围的艺术品们:“你觉不觉得这里还少了些什么?”
“什么?”
“好像缺了点盆栽,”他摸了摸下巴,诚心求教,“你觉得,我养什么合适呢?先说好,我是新手,最好是简单点的、我能养得活的。”
那点惆怅被他这么一打岔,轻雾遇暖阳般消散了去,闻晏的注意力彻底被他吸引。
她想了想:“那养月季吧,品种多、容易养活,再过一段时间就是月季的花期了。”
两个人又聊起了花木养殖。他们之间的共同话题似乎格外多,一个话题很轻易就能引到另一个,说不完的话,伴着窗外的雨声,滴滴答答。
后半夜,秋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洛神赋里还灯火通明着。
其他店员早就走了,只剩下贺知舟还在招待他唯一的客人。
他们坐在小桌前,手边摆着几本书,两杯一模一样的桂花乌龙靠拢在一起,桌上还有一块没吃完的抹茶千层。
他们不约而同地忘记了那个“等下完这场雨就送你回家”的约定。
而闻晏直到第二天早晨回了家,给早已没电的手机充电开机,才看到了那句八小时前收到的“晚安”。这是黎墨和她的约定。
除此之外,没有解释,也没有道歉。
对于她昨晚的遭遇,更是一无所知。
像是被人摁在水里,脚腕上还绑着秤砣,氧气即将耗尽,闻晏沉重又痛苦。
苦海浮沉,疲惫又折磨。究竟何时才能解脱呢?
或许等她耗完最后一丝希望,等她彻底死了心,等她宛如逆风执炬,痛到火焰烫伤她的手指手臂,烧伤烧尽她的苦心痴心,就会放手了吧。
在此之前,她除了继续爱他,别无他法。
闻晏拍了一张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