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背光,滋生出潮湿青苔。
别听别看。
宋姚藏在裤中的右手攥紧了削笔刀。
脚步声越来越近,踩在低洼污水坑中。
“哒哒”、“嗒哒”。
停住。
很快,她眼皮底下出现了那盒摔到地上的小蛋糕。
奶油塌陷,外包装上沾了泥水。
宋姚脖子仿佛不会转动,僵硬地定住。
她抗拒得太明显,须臾,那只手收回。背后的人把那块惨不忍睹的蛋糕提到跟前瞧了瞧,苦恼地叹了口气。
很快,一道幽幽声音自背后响起:
“说了动静小点动静小点,当我说话闹着玩呢——”
“还不滚去买!”
肉眼可见黑西装的男人脸色一变,立即低头:“是。”
那人语气又温和下来,含着笑:“一模一样的。”
前后语气变化之快简直悚然,细密的寒意爬上宋姚后背,她打了个冷颤。
那家蛋糕店离这里一来一回少说半小时车程,还要在这里呆那么久……
她脱口而出:”不用!”
“哦?”
宋姚碾了碾掌心粘稠的汗液,一点一点转过身。
“轰隆——”
雷声雨声交杂,大雨瓢泼。
鹤舟市今年的暴雨季在晚了半个月后,姗姗来迟。
一道雪白闪电当空劈下。
映亮夜幕中那张年轻男人的脸。
天灰蒙蒙,一线苍青冷光从他脸上晃过,又掠过微挑唇角。天色将他眼珠抬成偏深的琥珀色,低垂眼皮瞧人时似一只没睡醒耷拉眼皮的虎,很是无害。
见宋姚盯着他看唇梢又往上抬了抬,揶出一道明显笑弧。
一秒,两秒。
宋姚心生警惕,不动声色退了半步。
“不需要,一块蛋糕而已。”
一块蛋糕是赵秀蓉半天的辛苦钱。
这不是索赔的时机。
她目光依然在对方拿蛋糕的手上停留。
这人有一双视觉感受上很有力量的手,虎口有老茧,几根指骨微妙变形。但肤色近乎苍白,青筋攀附在血管上,呈现出某种怪诞暴力的美感。
手指瘦长,轻易将蛋糕拢入掌下阴影中。
大小对比鲜明,拿着柠檬黄包装甜品的行为稍显滑稽。
宋姚握紧削笔刀:“太晚回家我家里人会担心。”
她没抬头,但能察觉到那道意味不明的视线,还有其余人带审视的打量。
提起的气微微一松。
“好吧,放……让这位小姐离开。”
那人笑了一下,这才站直了没骨头一般的身体,将插在口袋中的另一只手抽出来,慢悠悠朝后打了个手势。
宋姚紧绷的肩膀松下去,大着胆子去看他。
她才发觉他很高,身量修长,站直时头几乎碰到头顶被风吹歪的广告牌。白衬衣袖口没扣上,松松垮垮。再往下半边衬衣怠工一般从黑色长裤中跑出来,面料似乎偏硬,轻易拔出精干腰身。
他自己撑伞,撑得不怎么上心。那把寿命到头的蓝白格子伞显然也敌不过狂风暴雨,被吹得朝一边歪斜,顷刻雨水就顺着衬衣领口探索进微敞胸膛。
昏沉背景下,贴身衬衣深重的白太鲜艳,令她荒唐联想到“色气”这个词。
宋姚别开了眼。
身后一行人训练有素地分成两列,让出一条狭窄小路。
只要往前,势必会经过他身边。
宋姚能听见胸腔中沉闷的心跳,一下比一下剧烈。
雨下得更大了,一滴一滴砸在水泥地面。
她竭力忽视心底异样,从唯一挡雨的屋檐下冲进雨幕。
等她跑得足够远,确认对面黑压压一群人对自己无法造成威胁后,又站住。
学杂费是免了,瞿明熙学费一学期两千,生活费两千,一个月八百。
一室一厅的破房子租金一个月一千二。
面馆租金水电气一个月五千。
吃穿住用都要钱,这块蛋糕二十。
……一口没尝。
真有心赔会让她等半个小时?
宋姚猛然转身。
“你个孤寒(小气)鬼啊!”
气氛诡异一顿。
宋姚脸上都是雨水,头也不回狂奔。
“……”
有人终于反应过来,歪斜了伞。
雨幕中逃走的女孩身影化作一个点。
他轻笑出声。
高三(3)班。
宋姚在进教室的一瞬间无数目光落到身上,她习以为常,找到自己的座位后拍了拍她同桌的肩——一个黑框戴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