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想象,这怯懦的话语,能从总是语气冷冷的江予淮嘴里说出来。
虽然他此时是只落难鬼罢了。
此话一出,连空气都微妙地凝固住了。
以至于纪轻舟看向陆时微的眼神里,充斥着你果然与他是狼狈为奸难怪迷了心智不愿动手的愤懑。
纪轻舟冷哼一声,恶狠狠一甩拂尘,丝状的兽毛迅捷地卷住江予淮的手腕,还没怎么用力,他就哀哀地发出一声痛呼。
一抹黑红色的痕迹在他的小臂上快速地扩散,激得丝滑的兽毛变得弯弯曲曲起来,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焦味。
不见火光,但如同是受了焚烧般起了异象。
是和在山林间被纪轻舟用镜光所照时,在他身上发生的种种可怖情状,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放开!”陆时微当即反应过来,剑尖直挑拂尘,那兽毛柔韧异常,她着急火燎却怎么都斩不断。
江予淮自己也不抽手,手腕上的伤口深可见骨,只哼哼唧唧地叫唤着:“呀,痛得很。时微,揍他。”
您这副尊容,都动用不了傀儡术了吧,光靠她这点三瓜两枣的,怎么揍得过啊!
陆时微头一回觉得如此为难,紧急想着如何平息事端时,无意瞥见薄被下江予淮的胸口处小小一块散发着猩红的光,在黯淡的屋子里格外醒目。
不会是什么即将要被超度的征兆吧?
她心一横,浮夸地威胁道:“你真不松开?那我可要把你的拂尘烧断了。”
不得纪轻舟的理睬,她掐了个诀,这控火的术法她堪堪学会,用得不精,本没抱太大希望。
然而刹那间从剑身到拂尘都燃起金色的烈火席卷而来,在法器被彻底吞噬前,纪轻舟终于明白她是动真格的,一把抽走了拂尘。
“你竟能有烧断它的本事,为什么甘受摆布?”纪轻舟抚摸着断了数根的拂尘,痛心疾首地问。
平时练习也没见这么大威力啊,莫非她就是命中注定能够美救英雄的人?怎么偏偏危机时刻能把术法使得这么好?
实属天才人也。
她又疑心江予淮在旁动了手脚,他却是重重地咳了几声,探出个头顶,手臂有气无力地耷拉着,仍是副病病歪歪的样子。
暂且脱困,她未加思索,小声对着他说:“我需得看你一眼,你放心,我不怕。”
没有垂死病中惊坐起就是默许,她立时掀开被褥,又刻意地挡住背后纪轻舟探究的视线。江予淮保持着仰面躺着的姿势,面容上遮盖着团团黑气。
他是不想被任何人看见自己的样子,即使是在如此狼狈灵力不济的时刻,也要把力气花在掩藏外表上。
重容貌甚于生命,也不知是如何造就他这般性子的。
没了阻隔,那束红光更为显眼,似乎在透支他的生命。她径直撩开他的衣领,沿着领子摸索了几下,他怀中滚烫得惊人,她压下怕被烫伤的心思,专注地左右摸了几下。
散发着红光的,是正正藏在他怀中的,那面镜子的碎片。
紧绷的心终于松懈了些,还好是个物件,不是她想象中鲜血淋漓的画面。
只是这镜子像是疯了。
她是心无旁骛,只顾找光的来源,浑然不知江予淮虽躺得四平八稳,但身上又多了两个焦焦的小洞。
幸好眼下伤痕密布,没人能够察觉。
残片猛烈地颤动着,灰不溜秋的镜子背面一阵阵爆发出火红的光,温度极高。似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亦或是召唤。
而江予淮的心口处,余下的是灼烧过后的道道裂痕,看起来深入皮肤,很是骇人。
“这镜子……你们也有?”纪轻舟看清了她手里的残片,拧着眉问。
她正陷于琢磨是怎么一回事,并不高兴搭理他。这残片愈发躁动不安,几乎难以握在手中,几次都要脱手摔在地上。
屋外远远传来一声疾呼:“天哪,你拿拿稳!”
听这稚嫩的声音,是个小女孩。
魅的身形自幽暗中忽现,眨眼间飘到了几人身前,她完全忽略屋里剑拔弩张的氛围,只管贴近小心地摸了摸镜面,眼睛一亮兴奋地说:“天啊,这是什么好东西?”
她身量不高,耳朵的位置正是在陆时微的手边,顺势靠过去聆听,眉开眼笑地自言自语道:“这镜子里……可真是吵啊。”
真吵?
其他人怎么都没听到什么声音?
只能是唯独魅可以听到的声音,是怨灵的号叫。
陆时微心下有了猜测,勾勾手指收起镜子,奇怪的是这碎片竟在她掌心慢慢地安分下来,流转的光芒渐渐消失,又成了朴素的小镜子。
她浅浅笑着看向满是意犹未尽的魅,说:“收收你的口水。你认识这东西?说来听听。”
魅的眼珠简直是跟着镜子在走动,她下意识地回答:“不认识,但我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