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微有些凉,沈蓓披着周延的外袍坐在火堆旁,心乱如麻。
绕西地偏,小道上更是人迹罕至,看来今天晚上要在野外将就一宿了。
按照今天的速度,不出意外的话,明日晚上便能到达京都。
周延给马找了些草,那匹马嫌弃地哼哼着,似乎很不满意自己跑了这么远,居然只能吃这种东西。
沈蓓回过神来,转头就看到周延手里抓着一把不知名的野草往马的嘴边送,那匹马不停的躲,喉咙里也随着动作发出不满的哼哼声。
少年也不恼,低垂着眼,腾出一只手给马顺着毛。
沈蓓几乎是立马就看出来,周延有心事。
“周延,火要熄了。”沈蓓把目光从周延身上移开,随手捡了根树枝,自娱自乐般在地上画着。
周延闻言放下了手中的那一把野草,把堆在一旁的木柴添进了火堆,然后隔着一段距离,坐在了沈蓓身边。
沈蓓缩成小小一坨坐着,一张小脸有一半都埋进了臂弯,眉眼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更为温柔。
树枝划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周延,你今天怎么直接就跳下来了?”
周延回想起今日的情形,淡淡道:“没想那么多。”
当时确实是没想太多,就算沈佳佳说沈蓓死了,周延也觉得自己会跳下去。
他不会再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所以敢用性命赌一个万一。
“那如果,那个洞真的是无底深渊呢?”沈蓓收了手,垂眸打量着自己的“画作”。
周延这才扭头看着沈蓓,那双乖顺的眸子里掺着不可察的情绪,他抿着唇,半晌才正色到:“姐姐,那你想过吗?”
“如果那个洞,真的是无底深渊呢?”
沈蓓愣了一下却是笑了,没有接周延的话。
果然在气这个。
跳下去时,沈蓓有九成的把握自己会没事,那周延呢?
他有几成把握?
这个认知在沈蓓心里扩大,蔓延,然后充斥心间,无法逃避,更无处可藏。
身份摆在这里,沈蓓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很多事情哪里能都考虑得全面?
她能做的,只是让她所想保护之人,少受点伤。
让周延带着人质先走,无非是当时最好的选择。
周延心里气鼓鼓的,但是比起气沈蓓的不惜命,他更气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抓不到那个黑衣人,也不能动蒋海生,能做的只是尽快去找到沈蓓。
尽管沈蓓没说,周延也知道回到京都之后,会有一场巨变。
可他好像什么忙都帮不上。
沈蓓瞧着周延沉闷的模样,唇角一勾,把少年拉到了自己身侧。
少年依旧是藏着心事,周延不是会过多流露出自己本身情绪的人,他总是把自己包装得很好,把他想让你看到的一面呈现到你面前。
可又很奇怪,他在沈蓓身边,撒谎也好,伪装也罢,都会被看穿,比如刚刚他反问沈蓓的话,明显是透着恼的。
夜色如墨,繁星点点。吹过的夏风带走了燥意,吹得火焰呼呼作响,摇动着树林。
许是夜色太美,身旁的女子不似平日里轻佻,沈蓓感谢周延做的一切,连眉目都温柔得不像话。
红唇轻启,周延听见沈蓓带着笑意的语气在自己耳廓回响。
“阿延不要生气。”沈蓓放软了语气,哄着他:“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少女亮晶晶的眸子好似萃着火光,周延垂着眼,看见了地上那副不太像样的画。
寥寥几笔勾出了轮廓,弯弯的两笔是眼睫,和一张笑容弧度略微夸张的嘴,唯有左耳垂上的那一点,让周延看出来了这画的是他。
在笑时的周延。
周延很不争气的被哄好了。
“姐姐,没有下一次。”周延眸色深深,开口的话让沈蓓有些摸不着头脑。
沈蓓掂量了一下周延的意思,把这话理解为“下次不要再拿性命去冒险”。秉承哄人哄到底的原则,她笑吟吟地应下了。
她没注意到周延说这话时眼底的狠劲。
很久以后,当沈蓓再想起这晚如水的月色时,才恍惚明白。
周延对她的决心,大抵是这个时候开始的。
*
当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沈蓓和周延就已经又骑上马出发了,快马加鞭,一刻也不敢停。
翌日,京都
沈蓓行至京都城外时,已经接近傍晚。
城门口守着几个士兵,正一个一个盘查着进城的人,沈蓓换了几处城门入口,皆是如此。
虽然京都是京国的首都,可是在日常情况下对人群的进出没有太大的要求,当地百姓自由进出,其他地方来的人也只需要拿官府批下来的通关文牒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