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洗漱出门。
方下楼,王银蛾便被几乎坐满了人的大堂给惊着了。
王银蛾转了转眼珠子,这才抬抬袖子,朝几人寒暄道:“诸位大人来这里做什么?”
太孙逊当先出声,回了个礼:“王大人,我等是为了运河修建占耕地的补偿方案而来,想要和你相商。”
另一位蓝衣官员跟着起身道:“大家先拟定出个方案,再好向郡守大人交差。”
王银蛾恍然大悟地点头,微微一笑:“诸位大人原来是找在下谈事,但是那几位——”
说时,她朝另外几位衣着小袖长裤的布衣男女看去,神色略有疑惑。
“王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是被占耕地的住户代表。”
“哦——”她表情淡淡地应一声,下楼,自寻了个座位坐下,又一脸闲适地招来驿站小厮,“麻烦你替我买个早饭去吧。”
她拿出一个锦袋,环视一圈人,问道:“你们都吃过了吗?”
看他们的神色,料想是一大早就来堵她了,于是王银蛾把锦袋抛给小厮:“将这些人的早饭一起买了,另外再加一人份的。”
小厮抱着锦袋离开。
众人神色各异,向她告谢。
王银蛾径自倒一盏冷茶,慢慢喝起来。
“那么便说罢。”
大人们一听,纷纷吐露来意,话里话外暗示她拿出先前的方案。
“这些住户的耕地问题事关民生,可不能容许糊涂。我们也是希望尽些绵薄之力,趁着郡守在时,让这事早些落定,以免后头夜长梦多。”
太孙逊尤其激动,手掌握成拳头,放在大腿上还在发颤。
“说的有理!”王银蛾碰地搁下茶杯,忽又犹豫起来,“可这事过去那么久,总该给我些时间想想。我一时半会儿记不起来。”
众官吏面色有异,不知该不该再继续。
他们这些人说的冠冕堂皇,还不是想借着这个议案的东风,好保住头上的乌纱帽!分明有私下的企图,却要包装成为国为民的胸怀,拿着那十户住户日后的生计道德绑架她,要是她不应,又故意推托,岂不是两边都得罪了?
于公于私,王银蛾自然是要答应的。于是她悠悠一叹:“我一会儿就把初稿写出来。”
听她答应了,在场的官员纷纷露出些笑,似乎已看到胜利的曙光,而那些住户这样听说,也纷纷露出如释重负的一缕笑。
人人只在乎自己的利益,是好心是包藏祸心,重要吗?
看看那些个住户脸上的蠢笑,就该知道了。
这时,驿站外面走入一道人影。
众人望去,却不是买早饭去的小厮,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雪衣霜剑,身形高挑挺拔,眉目深邃若雕,颜色如画。
他一走进驿站,整个驿站的呼吸都静默了。
“梁月庭,过来。”
王银蛾不满这些人的反应,竟然用那样下流的眼神盯着她的人看,真想把他们的眼珠子挖了喂狗!
她心里恼恨这些人,又无可奈何,于是把罪责强加在梁月庭的身上,教他平来无事长成那般美貌?
世人皆爱好颜色,可是再好的颜色看久了也不过凡尔。她是已很习惯某人的美貌,但旁人却不同,平生未见绝色,一朝遇见,就失魂在座椅上了。
至于梁月庭已跟着王银蛾上楼许久,众人才渐渐反应过来。
底下的面面相觑,想问,那美人和王银蛾有什么关系。可是答案无从而解。
又想议论些什么,驿站外面突然传来小厮的喊声。
“大人,早饭买回来了——”
于是话头不得已止住。
小厮一一给众人发了早饭,然后恭谨问道:“王大人呢?”
“啊,她上楼去了,还有另一个人也在。”
小厮便长吁一声:“大人果然高明——”
然后在众人一头雾水的视线中,蹬蹬上了楼。
用过早饭,众人就要启程拜访郡守。梁月庭随她下楼,但面上再不是初时惊艳绝色的脸了。这张脸平平无奇,皮肤暗黄,说不上丑,却有种见之即忘的感觉。
“你们盯着本官的人看什么?莫非都有断袖之癖?”
“啊,非也。只是好奇,这张脸怎么不同了。”
梁月庭一本正经地答道:“这才是在下的脸,之前顶着的是一张□□罢了。”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抖了抖摊开,果然和之前的那张脸一模一样。
随行的人无不惊叹,王银蛾却躲在一边忍笑。
梁月庭果然听话,叫他把美貌遮掩就施了障眼法,还用一张面具来堵幽幽众口,天底下像他这般好说话的人还真少见!
正偷笑着,梁月庭忽然侧首,一边的眉毛微微挑起,似在告诉她:被我抓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