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清玉眠的面孔时,何应婻方才知道为何王宜要几次三番的警告她,出了养心殿,不该说的不要说。
玉眠唇上的伤口渗着血珠,染红了唇瓣,艳丽的很。这伤是被人咬破的。
她是由王宜亲自去司药司传的,不用想便知是陛下的旨意。算上前两回,这已是第三回了。
所以……这个小宫女,当真是不简单,是她原先把人想的太简单了。
何应婻是见过玉眠满身旧痕的,她无法想象这样一副身躯是如何博陛下宠爱的。即便是女子见了都触目惊心,男子如何能毫不厌恶的去触碰?
更何况是陛下……
何应婻这样想过后,心中难免不平。后宫的娘娘个个冰肌玉骨,美若天仙。她们六局的女官也都是家世清白,姿色不差的女子。
怎么偏偏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婢女得了抬爱。
“你这是如何伤的?”
她的语气是连自己都没觉察的冷漠。
分明一眼能看出的伤,她故意问出口,就是要看玉眠的表情。果然,玉眠难堪极了,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说不出一个字。
何应婻向来看不起下等宫人,如今更瞧不起玉眠这般使尽浑身解数想要上位的人。
“何典药,劳烦你替我看伤。”
“是,恐怕日后我还得听你差遣呢。”何应婻张口便不自觉地讽刺。
玉眠扣着榻角,她如何听不出其中的意味。
“何典药,并非你想的……”
“你也不需说给我听。”何应婻笑道:“看不出你这么有本事。难怪当初说什么女子身上有丑陋也能好好活下去,我是不能跟你比的,只盼望来日出宫正经嫁个好人家,不必使些见不得人的法子。”
她接受不了的,是一个原本在她之下的人忽然要跃在她上头。原先好说话,是她可怜玉眠满身伤,大抵是毁了一辈子,是天然的强对弱的怜悯。
比她弱的,凭什么比她好?
“何典药,我自知自己的身份。”玉眠深吸一口气。
“当真自知?”
“是。”
何应婻掀开她的衣裳,除了后颈的掐痕,便是她原先身上的伤。若是陛下当真宠幸了她,不会只有这样的痕迹。
“守好你的本分吧。”何应婻的视线再落到玉眠的唇上,蹙眉道:“自个儿把衣裳再褪下去些。”
她虽不喜,却也不敢耽搁了时间。司药司的医籍誊抄还需她去收录。
***
回了偏殿耳房,玉眠顾不上歇息,先喂了盼春吃食。
“喵……”
它的叫声明显有气无力,却还是跳进了趴玉眠怀中用头去蹭她的手,意在安抚。
“盼春,对不起,是我没做好。”
盼春饿了两日,恐怕只吃了些她留下的糕点。若不是她惹了祸,又怎会留盼春一只猫在房中。
今日她没回来呢……陛下会怎么处置盼春?陛下允她给盼春取的名字,他还不知道呢。
玉眠抚摸着它,终究没忍住眼泪。
“我……我活下来了。”
“盼春,我活下来了。”
“喵。”也许它不明白,但它能感受到主人的喜与悲。玉眠啜泣时,它便不断的用尾巴拂她的面颊。
玉眠把盼春放下,将头埋进臂弯,便是想哭也逼着自己忍回去。
打了水收拾妥当后,玉眠替盼春加了水食,不作片刻歇息便出去了。
冬日里天黑的快,玉眠走出乐华门时,天色已经很昏暗了,寒风仍旧刀面似的刮,似乎今夜又要落雪。
这个时辰,王宜刚下值。今日他不需留殿内候圣驾安寝,此刻应该已经出了乐华门了。她急冲冲的走,是想要追上王宜。
连走带跑,玉眠总算见着了人。
他也同样急步,以至于一时没听见玉眠在喊他。
待听见了,他才停下脚步,站在原处等她。
“玉眠姑娘不好好在养心殿待着,找我做什么。”
“您可知陆云安是否安好?”
“你问他做什么。”王宜脸上笑意一顿,继而道:“呵呵,我再晚回去一步,只怕一口气都不剩了。”
这件事他没什么好隐瞒,毕竟一切皆因她而起。
听完王宜说话,玉眠的心跟着揪了起来。陆云安受刑,她明白这是为什么。
模糊的意识里,她知道有人将她从养心殿外背起,步履艰难的走了一大段路。
她只能感知,却无法阻止。
因而今日彻底醒来,她不奇怪为何同陆云安在一块儿,又为何要一同去陛下跟前认罪。合该是她一人的错,竟还是牵连了陆云安。
“是我拖累了他。”
“你晓得。”王宜听出她是诚恳的在说这话,陆云安他是心疼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