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至绛雪轩外,玉眠觉得四周不断投来像针尖般的目光。但她的周围莫过于一人,只有不断吹刮的风和摇摇欲坠的枯枝。
人在一心只想着逃离时,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玉眠不知跑了多久,摔了多少次。
寒冷裹挟着她,风雪刺破她用来遮掩身躯的衣裳,奔跑时,眼泪疯狂的流出眼眶,砸进冷冰冰的雪地里。
守夜巡逻的宫人见了她,吓的大惊失色,扔了提灯便跑。事实上,她如今发髻凌乱,满头雪白,的确像一只夜间穿行的鬼魅。
玉眠就这么跌跌撞撞的跑进了梅园,再也支撑不了的晕了过去。
温祈将她捡回去时,她仍在不停地啜泣。
怀中的女子身上只盖了件中衣,她的手松开后,大片的肌肤裸露出来,温祈暼见她被冻红的肩头,随后挪开目光。
对于女子的身躯,他向来不去想,也没有寻常男人的欲念。眼下他只知道若是不救,她会冻死在梅园,明日被匆匆裹尸扔出宫后,三清门再滑去她的姓名。
对于人命的冷漠,这世上恐没有比大渊宫中更甚之处了。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她的姓名。
温祈脚步加快,抱着人进了阁楼二层。
这宫里,大多数人不是没有感情,而是已经麻木了。
玉眠醒来时,头痛欲裂。
屋内是简单的陈设,只点着一盏灯,有些昏暗。菱窗处的瓷瓶插着凋谢的梅花,透过窗棂,玉眠能看见外面的鹅毛大雪。
房中萦绕着淡淡的梅香。
然而,她没有心思想自己身在何处。
她不知自己跑到了哪里,但一定不是养心殿。偌大的内廷,她没有死在某个角落,被一夜风雪掩埋。
这是好事儿。
只是惹怒了陛下,她总归也活不到什么时候了。
玉眠苦笑一声。
泪滴静悄悄的从眼角滑落,她忍着头痛,想要支撑着从榻上坐起来。盖在身上的被子滑落,她才发觉自己身上穿着件男人的衣袍。
来不及惊讶,门“吱呀”一声响起,玉眠应声抬眸。
“醒了便好。”
男人温润的嗓音响起,原本冷清昏暗的房间也不再死气沉沉。
玉眠眼中的错愕尽收入温祈眼底。
他一边放下手中的食盒,一边说道:“昨夜姑娘起了高热,久久不退,好在今日醒了。我这里简陋,实在没什么好东西,你过来用些粥吧。”
热腾腾的米粥,几碟小菜,温祈摆在这间房中唯一的一张矮桌上。
玉眠认出他是曾在梅园见过的公子,自然也明白自己身在何处了。
只是……他怎会救了自己。
她试探性的开口,嗓音却嘶哑的厉害,于是她不问了,兀自穿好了鞋袜。
她其实有许多想问的,可这位公子好像一阵春风,柔和清润。倒显得有些自以为是的疑心很是卑劣。
“喝吧。”
许是温祈的声音带了安抚的意味,在第一口热粥下肚时,玉眠的泪又忍不住落了,滚烫的泪落进粥里,她又欲盖弥彰的用手中的匙搅乱。
温祈的视线落在她红肿的眼睛上,随后开口道:“姑娘原本的衣裳我没碰,只是寻了件新衣给你,替你穿时,眼睛也不曾睁开。”
“公子,多谢你救了我。”玉眠咽下嘴里没有滋味的粥,“我犯了错,求公子不要说见过我。”
“你怕连累我?”
“本就是我的错,误打误撞跑进了梅园,让公子惹上了晦气。”
“你有何错?”温祈想到昨夜她身上连一套完整的衣衫都没有,何以至此他不清楚,却不相信真是这个女子犯了错。
也许是她的眼睛,天然的让他想要靠近。
即便是不完全像,也让他难以忽视。
“我……不会想这些。”玉眠低声说。
“不必担心会连累我。若是人皆是非不分,世上还有什么清白可言。”
温祈清俊的脸上始终挂着让人舒心的浅笑,一片柔和。他的语气云淡风轻,似乎没什么重量。
落在玉眠耳中,却是有力的。
可是……这世间本就混沌。
她愣了片刻,随后起身向温祈行礼道:“我这些年没有攒下些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能用以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日后若有机会……”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她现在是死路一条。
“其实算不上什么救命之恩,不过姑娘若是想要报恩,我只要一个东西。”
“公子请说。”
玉眠垂着眸,声音又哑又轻,宛若孑然一身的她。在这个世上,她还有什么拿的出手的呢?她不知道。
灯火似乎比方才亮了些,照清了玉眠无措的模样。然后她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