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仁九年。
赵怜筠趴在书案上昏昏欲睡时,一声猫叫将他唤醒。他揉着困倦的眼睛抬起头,见是瑛皇后进来,甜甜唤道:“母后。”
“筠儿,瞧这是什么?”
“什么?”
跟在瑛皇后身后的是赵怜筠的乳母,她走上前来,怀中抱着一只花猫。
赵怜筠欣喜的跑过去,小心翼翼的从她手中接过,如珍宝一般护着。
“前两日你父皇考教功课时,你不是提了想要养只猫吗?”瑛皇后见他喜欢,笑道:“且要好好养着。”
“母后,这只猫是父皇送我的吗?”赵怜筠抬眼问道。
他的眸子亮闪闪的,满怀期待的望着瑛皇后。
瑛皇后一顿,似乎不愿否认,迟迟没有回答。
赵怜筠的眸子一点点黯淡,最终失望的低下头,喃喃道:“我真的可以养它吗?”
“你父皇平日对你严苛,只因你身为太子,往后要背负这天下江山的担子。”瑛皇后温柔的抚摸他的头,安慰道:“但你是他的儿子,哪有父亲不疼爱儿子的呢?”
赵怜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老师前两日夸我有所长进,我一定会让父皇满意的!对了……母后,我要给它取个名字。”
“好啊。叫什么呢?”瑛皇后见他在思索,便替他整理散在书案上的宣纸,上头密密麻麻抄满了文章古籍。
她叹息。
瑛皇后曾产过两子,皆不幸夭折。而赵怜筠的母妃苏氏难产而亡,敬仁帝念瑛皇后痛失两子,心情郁结,便将赵怜筠抱给她养。
赵怜筠虽非她所生,她却待他如亲生。
作为一个母亲,她不是那些殷切希望赵怜筠成长的内阁臣子,她照顾赵怜筠长大,对他更多的是心疼。
也是敬仁帝曾多次斥她的“妇人之仁”。
“我想好了!”赵怜筠笑的十分开心,“《孝书》中说:在上不骄,高而不危;制节谨度,满而不溢(1)我便从中各取一字,叫它危溢,如何?”
“危溢?”瑛皇后满脸惊讶的问他:“当真?这可不像一只猫的名字呀。”
赵怜筠却摇摇头说:“有危溢陪着我,我也能时时刻刻记得父皇的训诫。”
瑛皇后无奈的冲他一笑,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终只让乳娘教赵怜筠如何给危溢喂奶。
当夜赵怜筠便抱着危溢一起睡。
白日里不论是去武场还是文华殿(2),他都牵挂着危溢,温习功课前总要亲自陪它玩上一会儿。
赵怜筠与危溢同吃同睡,宫中的下人都看得出小殿下对猫的重视,瞧见了它也不敢怠慢。
这样的好日子只持续了三日。
赵怜筠见到危溢的尸体时,手中还握着它的猫食。
今晨还在他脚下撒娇的猫,被剥去了一身好看的皮毛,血淋淋的挂在窗前。坤宁宫的宫人们皆胆战心惊的跪在外面,谁杀了危溢不言而喻。
瑛皇后走近,将他轻轻揽到怀中。赵怜筠早已泪流满面,身子随哭声剧烈颤着。
他嘴里一直说着什么,只是哭的厉害,话语断断续续的,瑛皇后听不清楚。
“骗我……母后您……骗我。”赵怜筠抽泣道:“您说……父皇爱我……骗子。”
终于,瑛皇后听清了他的话,瞳孔一颤。
***
赵怜筠按着眉心,问道:“人呢?”
“陛下,还在外头跪着呢。”王宜瞟见外头雪势,适时的提了一句:“奴婢方才见她唇紫面灰却还跪的端正,合该是知道错了。”
王宜知道陛下愿意开口问,必然不希望玉眠冻死在外头,这话他并非是帮玉眠,只是为了合陛下心意罢了。
天地之间,只剩茫茫一片雪色。
玉眠再一次抬起沉重的眼皮时,面前出现了她再熟悉不过的衣袍。
她看着赵怜筠撑伞走近,阴影将她笼罩,她的头上也不再落雪。
紧接着,他俯下身来,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撂起她的发丝,抚过她的眉眼,从面纱滑过,至肩膀,至臂弯,然后将她轻轻的扶了起来。
这般细腻温柔的动作叫身后的王宜瞪圆了双眼。
玉眠被冻去了知觉,却仍然被指尖的温度“灼伤”。她的身连同着心,也在这一刻一并破开了寒霜,逐渐温热起来。
“朕允你。”赵怜筠将王宜递上的暖炉塞进她手中,阖眼道:“你替它取个名字。”
***
玉眠坐在床边卷起裤腿,手指取了药化开,揉进膝盖。
猫团在被衾上睡着。
今日回来的晚了,过了给它喂食的时辰,玉眠便将它的小碗摆在地上,待它醒了自己吃。
一切妥当后,玉眠熄灯上床。只是一闭上眼,眼前竟全是陛下从朦胧雪色下撑伞走来的样子。
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