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兴和张辅那一番话后,朱瞻基没多久就下定决心要斧正火器的制造,并且要从历史悠久的兵仗局借鉴经验。
那时,他更倾向于挖兵仗局的墙角,把人才填进八仙坊。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如今徐梧暴露,天子对他的防备必然加强,不会放任他再往兵仗局下手。朱瞻基眼下的选择,便只有一个王忠了。
“你是徐皇后的人,锦衣卫和东厂知道这层身份,想必也会敬你三分。”他早已想到这些,叮嘱道:
“他们会监视你,但不敢干涉你。到了兵仗局,你认真做自己的事,不要主动联系孤。若有需要,百商会去找你。”
王忠拿上兵仗局的牌子,点点头道:“奴才这就过去。”
“不急,今晚且在东宫吃完这顿丸子。”朱瞻基往案板上撒了层面粉,“还有阳春面,你尝尝孤做的和江南地道的清汤光面有何不同。”
王忠猛地抬起头:“殿下不是不许奴才再、再见太孙了么?”
“孤哪有那般绝情。”朱瞻基无奈道,“不过你确实不可再纵着玉哥儿了,小孩子不懂事,会以为你事事顺着他才是对他好……”
久而久之,就容易分不清,谁才是真的对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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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时,朱瞻基抱着小祁钰给他喂阳春面,顺便跟晴雯说了小宝近日要开蒙的消息。
“这也太早了。”晴雯看小祁钰嘟着嘴吸面条,总觉得他还是个稚嫩的宝宝,“玉哥儿这么小,怎么拿得动笔?别伤到手才是正经。”
朱瞻基笑道:“我自然会给他请个和蔼的先生。”
“哦,就是你自己,那没事了。”晴雯瞟到他的笑容,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顿时没了顾虑。
什么开蒙,他分明就是好久没见宝贝儿子,想尽办法想多跟玉哥儿贴贴罢了。
“不过你许久没回京,不应该先去文华殿好好呆上几日么?”她问道,“小心皇上嫌你惫懒。”
朱瞻基摇摇头,没有说徐梧那档子事,只说道:“永乐年间频繁出征,国库消减,如今好容易得了粮食,父皇自有分配之道,用不上我捣乱。”
小祁钰咬断一口细细的面条,抓住机会嘲笑他,“原来阿爹也会捣乱。”
“是啊,有碍皇上决策之人,都是在捣乱。”朱瞻基替他擦去嘴角的香油说道。
“阿爹怎么会碍着皇爷爷的事呢?”
因为今上决意休养生息,总是怀疑他这个太子想重蹈先帝国策,误了百姓。
朱瞻基刨除个人立场,仔细跟小祁钰解释了一番,末尾说道:“陛下做出任何决定,都是从现下情势入手的,改变先帝旨意也很正常。”
“你以后做事也是一样,该变的就要变,不要拘泥于旧礼小节。”
小祁钰没听懂,但他吃饱了,从朱瞻基身边“哧溜”一下跑开,跑到晴雯的怀里,贴近她的耳朵。
晴雯还以为他听了朱瞻基一番教诲,要说出些了不起的大感悟大道理,忙凑过去听,只听他悄悄说道:
“阿爹做的面比丸子还好吃,阿娘以后叫他多做点。”
“哈哈哈!这个好说……”晴雯不由笑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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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瞻基挑了个好日子给小祁钰开蒙,但又一次人算不如天算——还没到他挑的那个良辰吉日,朝廷旨意就下来了,皇帝要东宫“即刻前往南京镇守,不得有误”。
派太子驻守南京,这是往回迁都的先兆。
朱高炽的心思很明白,其一,他做太子时长居南京,并不习惯北方风水;
其二,北地行在需要常年疏通南北、调配供给,他累了;
其三,前朝迁都的是朱棣,定都南京的可是太祖。还于旧都,有制可循,文臣们也很赞成。
问题是为了防御外敌,先帝好不容易克服了漕运等重重困难,把国都定在北面,这一朝又要迁回去?
一旦北方不再是国都……那就成了“边防”,关外再攻进来怎么办?辽东半岛、漠北平原,先帝北伐数次的成果,都不要了?
朱瞻基求见朱高炽,却被太监挡在了乾清宫外,还是杨荣路过他的时候匆匆劝了一句。
“太子,皇上心意已决,还是尽早动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