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口号,对待北鞑妇孺应该像北鞑人一样,全都抢走分给将士们做奴隶。
但朱瞻基毕竟不是蛮夷,他做不出这么没人道的事情。
“先带回去再说。”他道,“严令将士不许欺辱妇孺,有谁敢造次,就地处决。”
怕口头警告不起效果,他还亲手写了一份令旨,让李谦传下去。
“殿下。”李谦下去后,薛禄走到他的身边,有些犹豫地开口,“据末将观察,兴和被北鞑突袭惨重,除了守将疲敝之外,地利也是很大因素。”
“兴和地势孤悬,深入关外,周围邻军往来不便。而若无援军,大军压境时则难以固守……”
让一个百战百胜的老将评价“难以固守”,兴和这地方实在不占什么优势。朱瞻基相信他的判断,顺着他的话问:“薛将军是想让孤弃城?”
弃了兴和、收缩战线,减少无所谓的伤亡,这确实是老将沉稳的作风。
不用薛禄提议,朱瞻基也想过这个做法,可是这样做只有利于防守,却不利于出击。
因此他没等薛禄回答,就摇了摇头,说道:“孤的主意无足轻重,兹事体大,还需父皇做主。”
薛禄表情无奈。当今皇帝不知兵,又偏听文臣那帮“誓守国土,不松一寸”的死板论调,朝内谁不知道?
他若真呈上放弃兴和的折子,兵部那些大臣会第一个把他喷死,而皇帝只会说喷得好。
“唉。”太子不管事,皇帝又是那样的皇帝,薛禄没其他的办法,只能暗暗期盼自己守城期间不要有大敌攻来。
否则他一世的英明,难免要在这方寸之地功败垂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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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外一战,阿鲁台虽然又一次逃命成功,但其得力部下却几乎都死在炮火之下,阿鲁台彻底成了光杆司令。
可以说是大获全胜,张辅向来不喜于色的脸上也有几分开怀,而等他带着无数北鞑头颅回到兴和,看见太子那张亲切的俊脸,大胡子抖了抖,又笑不出来了。
“张元帅还没回答孤。”果不其然,太子不依不饶,还在纠结之前的那一问,“八仙坊制备的火器,与兵仗局相比,哪个好些?”
张辅张口就来:“兵仗局乃是阉人统领,何德何能与殿下的八仙坊相比!”
他语气威严笃定,却莫名让朱瞻基想起了《邹忌讽齐王纳谏》里的那句“徐公何能及君也”。
“看来是比不上了。”朱瞻基有些挫败,“元帅觉得具体哪些方面比不上?——孤想听元帅的实话。”
他说着,亲手给张辅切了条烤全羊的羊腿递过去。
“元帅不急着回答,只当孤与元帅在茶余饭后说笑闲谈而已。”
他在保证,无论张辅接下来说什么,他都不会怪罪。
喷香的羊腿滋滋冒油,上边撒了盐粒和胡椒粒,闻着都让人流口水。张辅刚打完仗,正是饿的时候,推辞半晌,还是接了。
“其实,殿下八仙坊所制的连发轻型火铳、火炮车等,比起从前的手铳、蹲炮,杀伤效力自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末将是亲眼目睹殿下如何创建八仙坊的,看着滚滚的银子投进去,看着殿下亲自参与绘出图纸、设计标准,看着匠人们冒着大险试验……”
他咬了一大口羊腿,沉沉道:“如此艰辛之下,末将对成果的期盼,未免过高。”
这话足够委婉,但朱瞻基听懂了。
八仙坊的新式火器效果还行,但投入与产出不成正比,甚至还不如阉人管理的兵仗局。
这种感觉和朱瞻基的一样,看来不是他这个现代人对工坊的要求过高,而是八仙坊真的有问题。
“孤晓得了。”他对张辅一拱手,“多谢元帅为孤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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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坤宁宫。
朱祁钰很不高兴。
他已经两岁多,可以一口气说出比从前长三四倍的句子,而且还无师自通学会了认字,皇祖母都夸他天赋卓绝,很像当年的父亲。
他不再需要人喂饭,自己拿得起筷子,另外他的身体也比从前好,临近入秋,吹了些风也没感寒气——
桩桩件件,他简直迫不及待想跟阿爹阿娘炫耀了!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这日张皇后在正殿宴请诰命夫人,留他一人在后殿用膳,王忠照例给他挖了勺土豆泥,用银针试过,自己尝过后放进祁钰专属的小银碗里。
之前这么做的都是宫里专门的试毒宫人,但王忠觉得他们不可靠,坚持自己来。
小祁钰知道他是阿爹信任的太监,因为阿爹他们每隔几日就会给自己写一封信,都是通过王忠转交的。
可是他不满足于读信,信纸没有阿爹阿娘的怀抱温暖,也不会像他们一样充满爱意地亲他、抱他。
他戳着那团土豆没吃,问道:“阿爹和阿娘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