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换个人?
朱瞻基淡淡道:“因为换个人也一样。”
他不相信的不是某个具体的人,而是这一套官官相护的机制。
在这样的官场下,就算把刘巡抚换成一个清廉正直的马巡按,结果大概率会是马巡按被诬陷至死,最后运到开州的救命银还是二万两。
然而,朱瞻基不相信这套官制,却很乐意利用它;他利用了父亲的仁善、商会的义心、知州的爱民,没道理不能利用这贪婪的机制。
正是在这套机制作用下,徐知州接收不到足够的赈灾拨款,只能在走投无路之下接受了他的提议。
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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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瞻基跟徐知州的合作条款,具体到玻璃厂的选址、占地、合作商家,以及第一年要让给开州多少分润。
等到一切谈妥,已经是两日后了。
这两日,太子已经接受了好大儿在官方皇商之外又有自己私人产业的事实。自打出了京城之后,朱瞻基带给他的震惊太多,他几乎都来不及应激反应了。
“你那个什么八仙坊……瞒着我也就算了,可不敢瞒着陛下。”他叮嘱儿子道,“我也不想管你那些进项,只记着你身份特殊,切不可与民争利。”
朱瞻基应道:“儿臣之前已经跟皇爷爷说过此事了。”
所以关于儿子的秘密,陛下知道得比他这个亲爹还早?
是了,瞻基从小跟在父皇和母后身边长大,跟他们更亲近些也是正常。
太子抿了抿唇,心里五味陈杂,也没继续问下去,只道:“这边的事谈好了就动身回京吧,不然回去太晚,都赶不上腊八了。”
他想回宫,想看到孙才人那张温柔恬淡的俏脸……虽然孙氏有时候任性蠢笨了些,但在整个宫里,似乎只有她会全心全意地依赖他、需要他。
而不是像太孙这样,已经独当一面,甚至比他还厉害了。
“儿臣这就打点车马,预备回京。”朱瞻基说。其实他还想在开州多留几日,亲自选几个本地干事管理新厂,但父亲想要早日回去,他就只能拜托徐梧关照此事了。
接下来太子又变成了甩手掌柜,一切事务交由朱瞻基打理。
见他心情有些低落,朱瞻基还特意在回程的路上安排了几家有名的食肆,暗暗合着他平日的口味点菜,总算让太子脸上多云转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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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瞻基一行紧赶慢赶,等马车驶进皇城之际,堪堪赶上太子心心念念的腊八节。
马车内,晴雯脖子上那道浅浅的血痕已经变淡消失,用新造的水银小镜也看不出来端倪,给她高兴坏了,挺着白皙纤细的脖颈跟朱瞻基炫耀:
“长春,看!我脖子上没疤了,我可以继续做太孙妃了!”
朱瞻基细看她之前的伤处,果然一点疤痕没留下:“这段时间养得不错。”
“不枉我吃了那么多猪皮,都快吃吐了。”
晴雯端着小水银镜,对着脖子左看右看,要不是马车顶上有盖,她真恨不得跳起来蹦哒两圈:“总算消了下去,之后我可再也不要吃猪皮了!”
“原来你不喜欢吃猪皮吗?”
“当然不喜欢,那东西腻腻的,谁会喜欢?不过为了继续做太孙妃,再腻我也忍了!”
朱瞻基这才明白她的逻辑,忍着笑转开视线,望向窗外。
“……其实我之前是吓唬你的,有疤也可以继续做太孙妃。”
“啊?可是那女训书里不都写着,母仪天下须得做到玉体无缺吗?”晴雯傻眼了。
“真的。”小姑娘太好骗了,朱瞻基没法忍心继续骗她:
“皇祖母当年是跟皇爷爷一起戎马沙场的,身上怎么可能毫无疤痕?只是没有留在显眼的位置而已。”
“虽然如此,当今皇后娘娘也是实打实的母仪天下,可见那书里写的半点不对,趁早撇开别看了吧。”
晴雯记住了,以后梳柳梳香再叫她看这种书,她就可以把皇太孙的话搬出来——“夫为妻纲”嘛,皇太孙不让她看的书,她当然不能看啦。
马车在内城墙根处停下,又换成肩舆,太子和朱瞻基先去跟皇帝复命,而晴雯需要去东宫拜见太子妃。
梳柳和梳香是跟着晴雯的肩與一起到的,朱瞻基看着她们陪晴雯的轿子走远,这才收回目光,与太子一起往乾清宫行去。
“夫妻和鸣是很好,但到底还没正式成婚呢,你还是收敛些分寸罢。”
太子说,他见朱瞻基对晴雯如此在意,正犹如自己对孙才人的情谊,又觉得他们父子二人还是挺连心的,便多嘴了一句。
继钱东流之后,朱瞻基又一次被误会了。他只是单纯担忧小姑娘被梳柳她们责怪而已,并不是男女之情意味的依依不舍——但太子不会理解的,所以他只是笑了笑,并不多做解释。
“年轻人就是脸皮薄。”太子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