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孙的佩剑是御赐宝剑,名曰寒山,与唐朝那位诗僧同名,也取他那句“寂寂更无人”的雅意。
朱高炽以为这剑配在儿子身边就是个摆设,直到这晚,太孙手腕轻抖便要了周围七人的命,他才终于意识到儿子的剑法有多高超。
由于围上来的刺客没想到人都醒着,反而被朱瞻基打了个措手不及,没多久就被全歼了。趁着李谦指挥人挖坑埋尸的功夫,朱高炽忍不住走到儿子身边,近距离观察这把饮了血的寒山。
“记得在御驾亲征之前,连父皇也说你文教尚可,武艺却不佳。”朱高炽回忆道,有些担心:“莫非你在陛下面前也藏拙······这可是欺君啊!”
朱瞻基眉梢一挑,他向来稳重藏锋,但或许是因为今晚月色太好,照得他有几分意气风发的潇洒:
“父亲不必担心,儿臣并未欺君。儿臣之前的确不会武,还因此被北烈军围困过呢。”
“在那次围困之后,儿臣知耻而后勇,这才请了几位营中的军头教导,真正用起了这把寒山剑。”
这时李谦叫人从溪边抬了水来,朱瞻基将寒山用水洗过,擦干净后收回鞘里,动作纯熟一气呵成。
哪个男人不尚武,朱高炽看着他这样也有点眼热:“如此说来,只用了短短一月,你的剑法就精进到这个地步了?我儿天赋尚可啊。”
他忍不住想,朱瞻基可是他生的,父子间血脉相连,那朱瞻基可以,他是不是也可以?
朱高炽期盼着儿子再跟他来一次心有灵犀,鼓励他也去学剑。朱瞻基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笑了起来:“父亲过誉了,儿臣算不得有天赋。”
“儿臣识得一个人,练习拳脚功夫不到一年,就可以冲入北烈敌阵,有如无人之境;骑马飞射,能以一当百,所向披靡······”
说着说着,脑海中那个两日不见的人影愈发清晰。朱瞻基抬眼向上看去,皓月当空,不知道自己所说的这位神勇无敌的小姑娘,是否在跟自己看着同一片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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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途中,朱瞻基忽然把小太孙妃接到了队伍里,无疑是一种色令智昏、公私不分,朱高炽本来应该好好敲打他一番。
但此前朱瞻基做得实在太好,每一步都走得毫无差错,就像一架设定好的机器一般。现在的这点“失误”,反而为他增添了一点人情气,朱高炽对此喜闻乐见,也就没有过多求全责备。
如此自然万事大吉,朱瞻基领着晴雯赶上了队伍,加快行进速度,最终还是照着计划的时间到达了灾情最重的开州。
入目所见,就如河北路官员上书所言,庄稼作物大片大片地伏倒,茎杆从中间断裂,而田地旁边的土屋也多半被吹翻了屋顶,只在路边断断续续支起了几个棚子,以供暂时遮蔽。
朱棣迁都以后,河北路本由京师直接统辖,称为“北直隶”。但开州在北直隶的最南端,直辖多有不便,实际上还是由州领本辖。
上书请援的折子,就是由开州知州呈到大名府,再转交到朱棣案头的。
“这开州知州叫做徐梧,是个好名字。”朱高炽坐在马车里翻着知州的文书,感慨道,“风雨雹灾,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这知州却能及时开仓放粮、稳住民心,没有造成大股流民逃窜,实属不易啊。”
朱瞻基也是这么想的,他还注意到了这位知州的年龄——周岁才三十岁,就做到了知州,可见此人中进士时有多年轻,在官场上爬得又有多快。
“徐梧在本地风评也很不错,应该是个会来事、能干事的。”他说,“只要朝廷运来的钱粮到位,他这次正常发挥,怎么也能再升一级,到大名府去。”
朱高炽点头道:“就看刘巡抚的了。”
朱棣派往此地恤民的官员正是北直隶巡抚刘潭,他还不知道朱高炽和朱瞻基尾随他来到了开州。
要是刘潭运输的钱粮能对得上数,那自然好;要是对不上,朱高炽可以拿着尚方宝剑就地将他处决了。
“希望他能把钱粮如数派发下去吧。”朱高炽看着马车外聚堆乞讨的灾民,叹了口气,“那可是朝廷东筹西措才凑齐的······若他连这个都敢吞,那真是死不足惜。”
他是仁德不假,但这份仁德一对上丧心病狂的贪污之人,可就荡然无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