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即将要碰到他的面庞时，她又陡然停住。
傅亦辞立刻想清楚了其中的缘由。
从小众星捧月着长大的她，难免有些娇气任性。但在以前的他眼中，她偶尔的使坏耍赖，都显得格外可爱。
他总是以近乎宠溺的态度去包容她的坏脾气，为犯错的她承受父母的责罚，为熬夜打游戏不想起床的她做好早餐，为处于经期身体难受的她清洗衣物……
然后她会轻轻抱住他，给他一个甜蜜的吻。
那些曾经令他感到温暖的回忆，在此刻变得格外鲜明而讽刺。
他攥紧指骨，淡青色的血管狰狞地凸显在皮肤表层，某种复杂的情绪不断在心底翻滚，那是他不愿承认的…隐秘到极致的自卑。
是啊，他这幅模样连他自己都嫌弃……
他黯然垂下眼睑。
…但这全都是拜她所赐！
傅亦辞的眼底瞬间燃起更加浓烈的恨意。
沈桑被他眼中突然迸射的戾气吓得倒退一步。
完了…都黑化成这样了，我要怎么救啊……
傅亦辞眼看着她迅速地毫不犹豫地后退，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灼热的怒火瞬间就汹涌澎湃地侵袭了他的理智。
她果然是在嫌弃他。
傅亦辞正想反唇相讥，试图用恶毒的话语回敬她的轻蔑，但下一秒他愣在原地。
那是极其轻微的触感，只如柔软的绒羽掠过湖面，像是害怕会弄疼他，又像是…在漫不经心的逗弄宠物。
傅亦辞坚信是后者，但不管理智怎样恶意地扭曲她的行为，大脑的第一反应依然是……
她在轻轻抚摸他。
原先那种压抑在胸腔内无处宣泄的愤怒与怨恨，忽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唯有一抹难以形容的惆怅，以及莫名的…酸楚。
那是一种陌生而强烈的感觉，却猝不及防地席卷全身，原先干涩的眼眶也涌上酸胀刺激的液体，令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栗着。
而这种颤栗体现在肢体上就是——他浑身在微不可见地，压抑地颤抖。
但他仍顽固地与身体本能作抗争，他不愿在他恨不得挫骨扬灰的仇人面前露怯，他想……
维护他最后的尊严。
沈桑垂眸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
他是被天道眷顾的气运之子，自然有张俊美无匹的好容貌，偏西方的优越骨相带给他远超常人的凌厉贵气，尤其是在他接管了公司后，眉宇间更是充满上位者不容忤逆的威严。
而现在，他以极其屈辱的姿势跪倒在地，额角渗出细密汗珠，低垂着眼，纤长浓密的睫羽轻轻颤动，眼尾勾勒出一抹深沉的红,就好像……
他在哭泣一样。
说起来，傅亦辞平日里总是一副阴沉冷漠的模样，他所有的情绪波动几乎都与她有关。
……真惨。
*
沈桑走出那个狭窄逼仄的囚房，才发现现在已是傍晚。
这是郊区的一栋别墅,昏黄的晚霞勉强照亮了周围一栋栋灰暗矮低的居住楼,还有远处稀疏的杂草。
沈桑凭借着依稀的记忆艰难地找到以前住的房间。
她盘腿坐在床上，怀里抱着个毛茸茸的狐狸玩偶。
沈桑捋了捋时间线，大概还有十五天傅亦辞就要被救走了，局势瞬间翻转，傅亦辞逃出来后指控沈桑非法囚禁，而后沈桑在逃跑的路上被车撞死。
时间紧迫，刻不容缓。
但在这之前她得先弄清楚她的任务。
她呼唤着她那个没用的破系统，“系统…系统！”
系统:“宿主，找我有什么事呢？”
沈桑:“崩坏的世界线发生了什么？”
系统:“根据原世界线发展，主角本该成为一代商业霸主，但后来却剑走偏锋误入歧途，成了一个游走于法律边缘线上黑白通吃的大佬。”
沈桑:“……”
“…不是，我怎么觉得黑化的他更厉害啊……”
系统:“宿主，你这种思想是非常错误的！”
系统无感情的的电子机械音似乎都带上了怒意。
它郑重其事地说道，“气运之子必须德才兼备，若是一个德不配位的衣冠禽兽得到天道相助，极有可能酿成不可估计的恶果。”
“你的任务就是感化他，引导他走上人间正道。”
闻言，沈桑闭上眼沉思。
在漫长岁月的流逝中，许多往事都变得遥远模糊，只剩下些零星的碎片，但随着思维的运转，又在脑中逐渐拼凑起来。
忽然她倏地睁开眼睛，唇角勾勒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系统……”
“…帮我伪造一些证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