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的草坪上空满是风筝,五颜六色,形状各异,蔚为壮观。
他们把手里的风筝也放上去,她看着自己那个赤鱼风筝在蔚蓝的天空中飘飘荡荡,仿佛游弋在他给她描绘过的蔚蓝大海里……
秋风阵阵掠过,她手里的线越放越长,赤鱼风筝乘风飘举,似乎直欲挣脱系线的束缚,她忽而划断手里的线,那个赤鱼风筝陡然失去束缚,便向更高处飘去,长长的鱼尾一摆一摆,自由而悠游。
他手里牵着那个丑蝴蝶风筝,与她并肩看着赤鱼风筝向远天越飘越高……
冯娓钥在梦里放了一个下午的风筝,醒来时窗外的天色已黑透,她这一觉并没有得到休息,头部隐隐作痛起来,她从床榻上坐起,问道:“梨龄,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侍立在殿中的梨龄听见皇上醒了,忙走近床榻前打起帐帘,回道:“戌时了。”
冯娓钥闻言一愣,她本欲小憩片刻,没想到竟睡了两个时辰。
梨龄又问:“皇上,是否让人传膳?”
“朕不饿。” 冯娓钥忍着头痛,朝门口的方向望一眼,问,“外面是谁在当值?”
梨龄心知皇上想问什么,接口便回道:“徐公子今日休沐。”
石钴巷,那座清雅的宅邸中,管家和厨娘一笔一笔核对完今日所进的大豆、绿豆、赤小豆等五谷杂粮的数量与开支。
厨娘道:“这时节的春笋可鲜嫩了,我明日买两根,做个清炒笋片,公子喜欢吃。”
管家正欲搭话,似乎听到有敲门声响,他一时疑是自己听错了,转头问厨娘:“是不是有人敲门?”
厨娘也听得不大清,这么晚了还有谁?正在他们疑惑间,敲门声再度响起。
这回两人都听清了,他们一同前去应门,见到屋外的人,俱吃了一惊,忙欲跪地行礼。
冯娓钥穿着一身藏蓝便服,黑发仅用一支乌木簪挽起,耳边戴着一对圆珠形坠子,通身装扮无比低调,她抬手免了他们的礼,道:“不必多礼,朕是微服私访,你们家公子呢?”
管家回道:“公子在书房。”
冯娓钥听罢,这才带着梨龄进屋,道:“你们去忙吧。”
管家和厨娘二人行过一礼,默默退了下去。
庭院中月光微亮,冯娓钥转过两道拱门,向那间散发着柔和亮光的书房走去。
她走到书房门外,抬手叩了叩门,静候片时,只听“吱呀”一声轻响,书房门从内打开,灯光乍然流泻而出,铺满她一身。
徐商琮见到房外立着的人,微有一怔,随即俯身欲行叩首礼,冯娓钥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他的手肘:“此处不是在宫中,不必多礼。”
徐商琮往后退一步,退出她托着他手肘的范围,微微躬身道:“是。”他正欲请她去前厅,冯娓钥已一步迈进了书房。
她边走边打量房中陈设,只见书房布置极其简约,除了一座书架,别无多余的装饰,书案上放着他刚在看的书《围炉夜话》。
她看到书案旁有一张茶几,转头望向他,微微笑道:“述谨啊,我可否在你这里讨杯茶喝?”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她说这句话时不自觉去掉了自称。
“皇上请稍候。”徐商琮上前提起小炉上的烧水壶,出门去取水。
冯娓钥随手拿起他书案上的一本书《春秋左传》,翻开只见书页空白间写满蝇头小字批注,她倚在书案一侧,在灯下一页一页认真看起来,却不是看书上的内容,专门看他写的批注。
不多时,徐商琮提着一壶井水回转,他将烧水壶放在小炉上,拿火折子点燃炉火。
梨龄侍立在书房外,她微微偏头看了看书房中的两人,只见一人倚在书案侧专注看书,一人坐在茶几前摆弄茶具,这一幕时光如此静谧美好,令她恍惚有种岁月相偕的错觉。
小炉上的水很快便烧开了,徐商琮提起烧水壶,涤器、取茶、醒茶、冲泡……一套繁琐的泡茶工序做得有条不紊。
冯娓钥从书中转移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今日休沐大抵并未外出,一头长发仅用一根素色发带束起,身上穿着一件浅青居家服,宽袍缓带,一身闲散,他手法娴熟地泡着茶,青瓷小杯将他修长的手指衬得尤显白皙,灯光下眉目清隽,丰神如玉。
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能如此长时间地凝望他,心中不灭的执念强烈地催动着她,令她跨过累累光阴,在这个安静的瞬间再度问出了口:“述谨,你愿意娶我吗?”
书房外立着的梨龄闻言心神一震,忍不住侧头朝屋内看去,只见皇上那双清明的眼眸中盛满期翼与坚执的光。
皇上这些年律己甚严,虽早已过了而立之龄,面容却仍是二十岁的模样,这个刹那仿佛时光倒流,当年皇上在这院中说出那句话时的情景历历在目,漫漫岁月流过,山川数历风雨,白云已变苍狗,人事几度变迁,她没想到皇上竟然还没放弃!直至此刻,她才发现皇上在这份感情里比她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