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乌光沉沉的铠甲立在卢觉镝面前,玄铁幽冷,威势迫人,无声中仿佛有金戈铁马之气扑面而来,他坐在书案后,目光注视着那副空铠甲,神色莫辨,良久不语。
小厮立在屋中,见将军沉默地看了那铠甲半天,他也不敢吭声。这副铠甲是从虞钧国缴来的战利品,他家将军也不缺铠甲,不知为何看上了这副铠甲?
窗外天色向暮,也不知过了多久,小厮听到将军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他:“送去松匀馆那个人怎样了?”
小厮忙打叠精神回道:“那人被松匀馆鸨母放在门口招客,引来许多狎客瞧看,足有大半个月了,那些狎客渐渐不满鸨母干吊着他们的胃口,却不给他们碰。起先鸨母让那人登台献艺还能安抚住,后面也不管用了,险些要闹起冲突!”
他将昨日最新得的消息一五一十禀报道:“这两日鸨母便对外公开拍卖那人的挂牌初夜,狎客们争来抢去,以致那人的身价一涨再涨,最后还是盛通铳怒砸一座钱庄进去,其余狎客才不得不消停了。”
小厮说完后,不禁在心里感叹这盛财爷的大手笔,卢觉镝沉默听完,未予置评。
夜色笼罩下来,北街灯火如昼,松匀馆三楼雅间,老鸨亲自在房内招呼,盛通铳坐在中央的圆桌旁,面前满桌珍馐佳肴,身旁陪侍小倌一件蜜柑色长衫又轻又透,衬得肌肤胜雪,一张瓜子脸小巧可人,丹凤眼盈盈含波,正是苋津。
苋津倒了一杯酒,送到盛通铳嘴边,盛通铳正欲就着他的手饮下,那只手却像一尾灵活的小鱼,倏然游走。
苋津将那杯酒尽数倒入自己口中,再转望盛通铳,红唇沾着酒珠,尤显娇艳,盛通铳眸光一动,手上着力,将人扣入怀中,低头含住。
苋津将口中酒渡到盛通铳嘴里,未肯就此罢休,活似一只黏人的小猫,追着盛通铳两片厚唇辗转缠磨,就在他正欲进一步深入时,盛通铳却撒手放开了他。
苋津不甘放弃,一双手摸来探去继续撩拨,而盛通铳却几乎不为所动。
盛通铳以往玩过的美人多不胜数,苋津只能算是中等之姿,勉强怡情而已,他自是看不上眼,何况还有珠玉在前,他动作轻柔拍了拍那双不安分的手:“别闹,听琴。”
苋津悻悻收回自己的手,他向正在弹琴的那个人瞥了一眼,心里暗自恨得牙痒痒,这盛财爷好色归好色,但眼高于顶,从不入烟花之地,此次机会来之不易,他本欲施展浑身解数让他食髓知味,奈何竟是诱之不动!
苋津这些小心思,盛通铳自是不知,他全副心神都在东南角那道身影上,不满足于只能隔山隔水地听一听曲,他正欲把人招到身旁来,雅间的门忽而开了,富缮走进来向老鸨禀报道:“卢将军来了,听闻盛财爷在此,欲与盛财爷把盏共饮一杯。”
老鸨着实有些为难,这两位都是她得罪不起的人物,她可做不得主!盛通铳闻言,开口道:“快请!”他有自知之明,即便是富可敌国,也只是一介商贾,自是不愿与朝廷命官生出矛盾。
少顷,一个气宇轩昂的蓝袍青年被仆役引着进入雅间,盛通铳放下酒杯,起身相迎,苋津也随之起身,见到来人,不禁有些诧异,这人在他房中曾有过一面之缘,原来竟是个将军,难怪如此英姿威武!
卢觉镝与盛通铳素昧平生,二人互相寒暄一番,各自落座,盛通铳亲自拿起酒壶为卢觉镝倒上一杯酒,又转头对老鸨道:“三娘,去点两个小倌来伺候卢将军。”
卢觉镝推却道:“卢某不好这口,盛庄主美意,卢某心领了。”他望向坐在东南角弹琴的人,也不拐弯抹角,单刀直入道,“听闻盛庄主用一座钱庄买下了这人的初夜?”
盛通铳含笑道:“凡夫俗子,脱不开那一点欲念,让卢将军见笑了。”
卢觉镝又道:“既已花了银子,为何不让他近身伺候?”
盛通铳心里虽也着急,却未显露在人前,他无奈笑叹一声,道:“他身上有伤,还在养,我这不是遵医嘱么?”
卢觉镝听罢,淡淡道:“哪有那么金贵?”他转而望向老鸨,做主道,“让他过来陪客。”
那人本就是将军府送来的,老鸨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让仆役去唤人。
雅间里一直绕梁低回的清雅琴音止歇,徐商琮从琴案前立起身,跟随仆役走到圆桌前,一袭白衣仿似不食人间烟火。
卢觉镝从面前的果盘里捻起一颗松子,屈指弹去,盛通铳只觉眼前一粒黑影飞过,那白衣小倌的面巾蓦然被弹落,露出一张惊世绝俗的脸,至此他才真正完完整整地看到这张脸,尽管他先前从那双外露的眉眼上早已窥见一斑,此刻看见全副真容,仍不由得心神怔愣。
面巾脱落,那人也未见慌张,身形甚至纹丝不动,气度从容,处变不惊,气质澹雅,一身风仪与这风尘之所格格不入,苋津在场看着这一幕,越发恨得牙痒痒。
卢觉镝道:“既然要陪客,总该穿得像样些。”
他说罢,一击掌,将军府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