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嬗递,光阴轮转,征明六年波澜不惊地走到了岁末年终。
时令入冬后,下过几场雪,孚栀城里冰天雪地的寒。
这日冬至,无风也无雪,天气难得一片晴好,连夜里的天空也是澄净无云。
石钴巷,徐商琮一人坐在庭中,一轮皓月,一壶清酒,自斟自饮。
他今日休沐在家,午间廖长阗差遣黄蹇给他送了一份饺子,说是宫中赏赐的,骠豹卫人人有份,他吃了饺子,给管家和厨娘放了半日假。
笃、笃、笃,叩门声响起时,徐商琮犹疑是听错了。
少顷,又一阵叩门声响,徐商琮才确定是有人在敲门,他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过去开门,只见冯娓钥身穿缥色便服,肩上披系着一袭雪白狐裘立在门外,鬓边微潮,似沾着露水,一双清明的眼眸盛着满天星月。
她夜间微服出宫,既未带宫女内侍,亦未带侍卫,身后只带了梨龄一人,梨龄手里提着一盏灯笼。
徐商琮退后半步,撩袍俯身欲行面君礼,冯娓钥出声阻止道:“此处不是宫中,不必多礼。”
他仍旧跪下去,行完这一礼:“臣叩见皇上。”
冯娓钥的嗓音被人间这良夜浸染得有些温柔,不似往日清淡,她不知不觉去掉了自称,问道:“我能进屋去坐坐么?”
徐商琮立起身,让出路,延请冯娓钥进屋。
冯娓钥抬腿迈过门槛,进入庭中,只见他府里黑灯瞎火,满目冷清,只有庭中点着一盏微弱的风灯,桌上一壶酒、一只酒杯,显见他方才就坐在庭中独酌,她不禁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人?府中的仆从呢?”
“臣让他们回去同家人一起过节了。”徐商琮说完,又招呼道,“皇上请屋里坐,臣去烧水泡茶。”
徐商琮当先引路,领着冯娓钥往正厅去,冯娓钥却道:“不必泡茶了,既然这里有酒,便喝几口酒吧。”她径自走到庭中坐下。
徐商琮随之返身回来,拿起桌上的酒壶,道:“请皇上少待片刻,臣去把酒温一温。”
冯娓钥语气轻快,道:“不必温了,这酒你能这样喝,我也能喝。”
徐商琮听她如此说,顺从道:“臣去取杯来。”
梨龄默然侍立在一侧,只见皇上神情是少有的松快,眉目间隐约含笑,这欢喜期待的模样令她不禁有刹那恍惚,觉得皇上像是回到了一去不复返的少女时代。
徐商琮取来一只杯子,放在冯娓钥面前,又执壶为她倒上一杯酒,然后退到一旁。
冯娓钥指了指身侧的石凳,道:“你也坐,陪我一起喝几杯。”
“是。”徐商琮坐下,拿起酒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
冯娓钥这才端起面前那杯酒,碰了碰徐商琮那只杯子,仰头一口饮尽。
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浑身腾起一股彻骨的冷,梨龄神色微动,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开口劝。
徐商琮也端起他那杯酒,一饮而尽。
月光皎皎,照得冯娓钥愈发肌肤胜雪,她拿起酒壶,又给两人的酒杯倒上酒,月影落入杯中,随粼粼水纹微荡,说不出的缱绻旖旎,她端起自己的杯子,再次碰了碰他那只杯子,仰头饮尽。
徐商琮随后端起酒杯,陪她尽了杯中酒。
当年铛霄城的文心兰早已谢去,彼时别后,命运辗转,变数莫测,两个人在各自的来路都经历了太多,直到如今才能以故人的身份相见。
月色就酒,共此良夜,二人默然对酌,时光也仿佛变得从容缓慢了。
几杯酒下肚后,肺腑都被冷意激荡过,四肢百骸终于在酒力作用下缓慢开始回暖,冯娓钥眸光清凌凌,像被暖化的湖泊,她道:“我来听一听你的意见,我想与你结为夫妻,共度今生,不知你是否愿意?”
梨龄满是惊诧,没想到皇上此行竟是来求婚的!只见她直白而坦诚,表明心迹,落落大方,既无九五之尊的高高在上之态,也无普通女子的楚楚可怜之状。
徐商琮放下酒杯,立起身,对着冯娓钥微一躬身,并未发表任何意见,只恭声道:“臣遵旨。”
冯娓钥也立起身,与徐商琮面对面,一字一句清晰道:“这不是在宫里,不是在朝堂上,不算是圣旨,我来你府中就是想私下征询你的意见,你可遵循自己的心意做选择。”
她目光专注地看着眼前人,缓缓问道:“述谨,你愿意娶我吗?”
梨龄不禁望向徐商琮,公子如玉,轩朗无匹,月下的身形挺若修竹,坚韧不拔,只听他声线平直道:“不愿。”
平平淡淡的两个字,梨龄只觉有如锥心之痛,她再望向皇上,但见皇上长睫微垂,看不清眼内的情绪,半响静默过后,无声点了点头。
冯娓钥声调如常,如闲话家常一般,浅笑道:“时辰不早,我也该回宫了,谢谢你的酒。”
徐商琮将冯娓钥送到门口,冯娓钥迈出门槛后,又停下脚步,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