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见到晏同春,一贯从容淡定的帝王嗓音也带了几分微不可察的轻颤:“晏卿,你会怎么在这里?”
“咳咳,朕的意思是——你怎么好端端进宫来了?”发觉自己怎么说都有越描越黑的嫌疑,卫绍昀索性也不解释了,凤眸望向晏同春的时候暗藏着难以自抑的热切。
晏同春将前因后果简要概括了一遍:“高总管今上午的时候告病了,担心陛下这里没有趁手的人,便央告微臣来替他一段时间。因为高总管告假的时候,您正好在接见外邦使臣,所以才没有去打扰您。”
因为刚才挂衣服的动作,两个人站得距离极近,晏同春自然能够感受到帝王那道打量的、灼热的视线。
暂别多日,晏同春虽然本能地想要躲避,但是内心却无法遏制地生出一种贪念来。
克制着自己没有转开脸颊,她纤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扇动着。
好在,等到晏同春解释过半的时候,卫绍昀的心思似乎也转移到了高进禄的病情上。不再如方才那般专注盯着她,给她一种对方满眼都是自己的错觉……晏同春紧绷的的心弦放松了些许,口齿流畅地将整件事情复述完毕。
明白过来这一切原来是高进禄的打点,卫绍昀涌上头脑的的一腔热血渐渐冷静了些许:“朕知晓了。让他好生养病,有什么短的只管叫人从宫中取用。”
不过,能够单单是能与晏同春相处,他总是高兴的。起码,他愿意接替高进禄的差事,说明,朕在他心目中多多少少还有几分之外本分的情谊罢?
“是。”晏同春点点头记了下来,同时有些瞄着卫绍昀的身上有些踯躅。
她做事一向认真,哪怕是临时顶替,也力求尽善尽美,因此下午趁着卫绍昀不在乾清宫的空挡,快速补了一下御前当差时最基本的内容。其中一项便是,陛下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若是之后不再出去了,便会将较为正式的龙袍换为舒适轻便的燕居之服。
瞥向卫绍昀衣领处被零星雪沫打湿的深色痕迹,晏同春藏在宽大袖口里的指尖捏来捏去,自己到底要不要主动提出…帮陛下更换呢?
就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专管奉茶的内侍端着一个茶盘小心翼翼地进来了。
在乾清宫中,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事,都是有一套摸索出来的规矩的,往常这个时候,陛下早就换好了衣服,这个时候他就会适时奉上热茶,让陛下润润喉咙,暖暖身子。
结果,奉茶内侍刚一进门,就傻了眼。看着今日新来的小晏公公和陛下大眼瞪小眼地站在那里,他一时也烦了迷糊,不知道自己是该进还是该退。
卫绍昀在晏同春若有若无的打量之下,呼吸也逐渐失去平稳的节奏。
平时,晏同春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都恨不得将地毯盯出两个洞来,今日却频频反常,甚至还会主动看着朕——该不是自己也感染了风寒烧糊涂了吧?
卫绍昀不动声色地将肩背挺得更直了些。
因此,当奉茶内侍进门的时候,君臣两个人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一前一后地开口道:“给我吧。”
“给朕吧。”
奉茶内侍选择将茶盘递给了晏同春。
他脑子里想着的是陛下万乘之尊怎么能亲自做端茶盘这种粗活呢,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违背了陛下的旨意将茶盘递给了小晏公公,顿时哭丧着脸跪了下去:“奴才该死!”
殿内诡异的气氛被这一插曲打破,晏同春看小内侍吓坏的样子不忍,做主道:“不要紧,这里交给我,你先下去吧。”
小内侍抖着腿下去之后,二人也转到了次间的桌榻前。
晏同春将茶盏端到卫绍昀的面前:“陛下喝口茶罢。”
卫绍昀习惯性地伸手去拿,刚碰到茶碟,又注意到什么,将茶盏反手往晏同春的方向推了推:“你喝。”
“伤刚痊愈,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嘴唇都有些干了。”
事实证明,感情一事,或许可以藏得住、瞒得过,但却唯独克制不了。
在乾清宫当差,喝水确实没司礼监那么便利,晏同春初来乍到,又忙着补习规矩,也没怎么顾得上。听卫绍昀这么一说,她下意识地探出一截小舌来舔了下唇瓣:“是么?微臣觉得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