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这一日到的。
眼看着快要到年节,再不到就不像话了。
当初,卫绍昀挥师入京是夺位的,晏同春等臣僚跟着他一路先行,但为了保护生母傅太后的安危,直到京城中的所有事情都打点好之后,她老人家才由留守在越王府的亲卫护送着动身启程的。加上傅太后身子不大好,伺候的人生怕出了什么意外,这一路走走停停,又拖了快要一个月。
这日,下朝之后,卫绍昀便率人到城外亲自迎接太后凤驾。晚上的时候,仁寿宫中又摆了家宴,母子二人共叙天伦。
早晨郊迎的时候,晏同春是去了的,但晚上的家宴,便用不着她什么了。
不过,她也没早早就回到自己的住处去,而是难得掏银子,让人在养心殿后的值房里摆了一桌酒。
值房里面拢着火盆,一炕一桌几把椅子,是供御前当值的内侍暂时休息的。这处的屋子要格外宽敞些,小火者们都默认是留给有品级的爷爷们的,因此并没有多余的人来打搅。
晏同春自己是不喝酒的,但她提起酒壶来给对面坐的人倒了一杯。
“进英哥。”
“你这一路辛苦,喝杯酒暖暖身子罢。”
坐在他对面的年轻宦官也没客气,掀了掀唇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多谢。”
晏同春口中的“进英哥”全名高进英,和御前大总管高进禄是异父异母的兄弟,因为早年认过同一个干爹,就全承了那位干爹的姓。
高进英比高进禄要年轻一些,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长相偏阴柔,十分很符合民间话本子中对于奸宦的描述。
但别看他人生得瘦削,但身手却十分了得,兼之掌着卫绍昀手下的暗探,可是个不好惹的主儿。卫绍昀身边的宦官,若论起权柄来,这位才是第一位呢,傅太后的凤驾便是由他一力护送着进京的。
“太后娘娘的身子这一路可还好?”
见高进英饮了,晏同春才开口关心他的差事。
早上随着御驾迎接的时候,她只远远看了一眼,对傅太后的面色瞧得不真切。
“就那样吧,不好也不坏。”
高进英是内官,出入太后凤驾比其他护卫比要方便许多,因此这一路上照料得也要多些。
“如今陛下御极,太后娘娘百无禁忌,身体或许也会爽利些。”
晏同春点了点头,心中了然。
说起这位太后娘娘来,也是位坚忍果决的女子。
十几年前,还是皇子的卫绍昀允文允武,虽然年纪尚幼,但已经展现出颖悟绝人的天赋,将身为嫡子的废帝给比到了泥里去,被先皇后视为最大的威胁,多次设计构陷。傅太后又不得宠,为了保全自己唯一的骨肉,她在先皇后面前假称自己仰慕普陀佛风,请求中宫允许自己带着幼子早早就封,以此来远离京城的政治斗争。
而名扬天下的普陀寺,正是坐落在越国的属地内。
傅太后若是选了别的封地,先皇后或许还会怀疑她是以进为退、别有用心,但越地富庶,却又非边关军事重地,让人真的以为她只想让卫绍昀从此做个富贵闲王。
母子二人就封之后,傅太后也当真如自己所说那般,日日吃斋念佛,仿佛真的无欲无求了一般。
少年卫绍昀就在母亲的忍辱负重中一日日长成,并且在暗中招兵买马,组建智囊团,十年卧薪,终于得偿所愿。
“成了,别瞎忙活了。”高进英见晏同春倒完了酒,又开始往一旁的空盘子里夹菜,终于看不过眼去了,“高进禄那么大的人了,还用得着你替他操心。”
高进英虽然比高进禄小了几岁,但从来不叫他哥。
晏同春确实是在给高进禄留菜,闻言踟蹰道:“这不好罢,这间好歹是高总管的屋子……”
因为要服侍皇帝,高进禄今晚没空和他们小聚。
高进英翻了个白眼:“有什么不好的,他那又是儿子又是孙子的,一个个儿都上赶着给他打酒卖菜呢。”
“有那闲工夫操心他,你还不如自己多吃两口,瞧这细胳膊细腿儿的,一阵风就能吹走。”
晏同春想了想,觉得确实有道理,也就没再坚持,将盛满菜的碟子往高进英面前推了推。
“好,那你多吃些。”
“我晚上吃的多,不怎么饿。”
高进英伸筷拨了拨,挑眉道:“呦,这里头可都是好东西哪,你当真不吃?”
“还有糖醋里脊呢,你不是一向好这口……”
晏同春被他勾得有些意动,伸手去摸筷子:“那、我陪你吃两筷子。”
“诶,慢着!”
就在他抬手的一瞬间,高进英突然调转筷子头点住了晏同春的手腕,“小宴子,你身上这是什么味儿啊这么香?顺着风就往咱家的鼻子里钻。”
因为习武的原因,高进英略同医术,鼻子比旁人也要灵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