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上茶。”
闻到一股馥郁的香气逼近身前,卫绍昀皱了皱眉没抬头。
“以后在御前不准——”
“陛下,是微臣。”
晏同春一听,便知道他大概是误会了,轻声开口解释道。
听到来人熟悉的声音,卫绍昀下意识地地松开眉心,但意识到什么,眉峰很快又沉沉压了下去。
晏同春甚少熏香,养心殿中的宫人也不准用香气太过浓烈的香料,他这是怎么染来的这么一身香气?
帝王虽然心中疑虑,但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卫绍昀语气寻常道:“藏了这么久,朕倒要看看宴卿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晏同春从袖口中掏出揣了一路的福禄纹扁方木匣,双手呈上:“陛下请观。”
在看清东西是从晏同春的袖中取出来的时候,卫绍昀便已愣了一瞬。
这和高进禄看到的似乎不太一样?
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伸指拨开匣子上的鎏金锁扣——
黑色绒布底上静静躺着一支笔杆雪白、锋颖尖锐的毛笔。
卫绍昀捏着笔杆转了转,可以看见笔尖毫锋隐隐泛着黑紫光泽,正是上乘的紫毫;笔杆上雕花精致,亦是用象牙制作成的。
这莱州笔虽然不能和名地所出的相比,品相也算是很不错了。
——但心意只能称得上中规中矩。
越地善琏的湖笔名扬天下,卫绍昀分封在越地,不仅对毛笔的品类颇为了解,也喜欢收集各种名笔,这是大部分人都知道的事情。
第一次拜见新君的臣子进献毛笔便罢了,偏生晏同春也送自己毛笔。
卫绍昀心中隐隐有些失意,却又转而暗笑自己得陇望蜀。
原本只是想着晏同春能记得给自己带礼物便是极好的了,知道有礼物之后又想要礼物更特别些。
“宴卿有心了。”他点点头,转头叫来高进禄吩咐道,“把这支笔放到朕的笔架上去,朕下午便要用。”
尽管如此,他还是让人放到了显眼的地方。
晏同春敏锐地分辨出卫绍昀脸上的神色是惊讶而非惊喜——虽然她也没指望自己送的礼物能惊艳到一国之君,但帝王的反应却委实有些古怪。
她想了想,笑吟吟在御前替自己委婉地美饰了一番:“微臣俸禄微薄,这已经是能买到的最好的东西了,陛下切莫嫌弃礼物寒酸。”
卫绍昀“嗒”地一声扣上匣子:“宴卿一片丹心,朕怎么会嫌弃。”
晏同春拧了拧眉尖,心中不由得忐忑起来,表情也愈发小心谨慎。
卫绍昀看在眼里,那股不得抒发的憋闷在胸腔中愈发冲撞起来。
方才二人用膳时的融洽气氛好像不过是烟云一片,过眼便消散了。
高进禄恰好在此时进来,见君臣二人一个面色淡淡,一个眼神莫名,再往卫绍昀面前的方桌上一扫,哪里还能有不明白的。
共事这么多年,小晏公公还真是他见到的头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
他心中哀叹一声自己也有走眼的时候,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拿了毛笔匣子,果不其然被帝王冷冷瞥了一眼。
到底是记得自己昨日批了晏同春两日的假期,不忍他休沐还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站桩,卫绍昀闭了闭眼,还是挥挥手让他回去了。
晏同春垂下眼睫,默默行礼告退。
等到晏同春走远,卫绍昀忽地又记起一桩事情来,叫住刚要退下的高进禄:“方才是谁陪着宴卿去取的东西?让他进殿回话。”
看着自家师傅灰头土脸地出来,康明本就战战兢兢,听闻卫绍昀的问话之后,声音更加哆嗦了:“回陛下的话……当时,小宴公公走在路上,一个小宫女不慎跌了一跤,撞在了小宴公公的身上,小宴公公心善,伸手、伸手扶了她一把,想来是那个时候不小心沾上的……”
皇宫中,内侍和宫女之间那点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但要是捅到御前来,那可就不好看了。
康明不禁在心中暗暗替晏同春捏了一把汗。
同时又纳罕,陛下明明十分看重小宴公公,可又为何对他这般苛责?竟然连身上带香这点小事都要拷问。
康明虽然说的委婉,但卫绍昀岂能听不出实际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是。”卫绍昀意味不明地道了一句,“他待旁人一向都体贴。”
后面一句没说的是,唯独在朕面前,忽近忽远。
就连一个对他心怀不轨、蓄意勾.引的小宫女,都照顾得不行。
还是——他当真看上了人家?
想到这种可能,卫绍昀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
“查一下,那个小宫女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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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养心殿中出来之后,高进禄立马抄近路去了侍卫营找李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