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怕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刻意说给他听的。
竟然敢撺掇他大办宴席,这是要让他走向昏君的死路,其心可诛。
“陛下明鉴,这都是妾自己的体悟。”
“你自己的体悟?”段淞冷冷盯着她,“连你父亲都说不出这番话来,你是从何体悟而来的?”
傅南霜记得这位皇后的出身,似乎是什么“弘文馆学士之女”来着,官不大,挺清贫。
但她又没法跟他解释自己要办宫宴的真正原因,毕竟说了他也不会信,只能旁敲侧击,反正只要能把女主如期召来,她是什么瞎话都愿意说的。
况且这也不完全算是瞎话,只不过一些经济发展规律,对他而言可能略显超前。
但是目前看来,这条路不仅走不通,反而还引起了他的忌惮。
而且看他这个架势,要是一怒之下直接给她冠个谋逆的罪名,也不是没有可能。
怎么办?
傅南霜快速思索着,难道真的要实话告诉他吗?
你好,你是一本小说里的男主,只有办宫宴才能开启故事主线,遇到你的真心爱人。速办,打钱。
“说啊?你不是挺能言善辩的么?”段淞见她双目无神,似是又回到了大婚当晚神游天外的状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傅南霜心一沉,算了,实话就实话吧。
“陛下,妾有件事,要向陛下坦白。”
“什么?”段淞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这又是什么他没见过的全新打法。
“妾曾经欺瞒过陛下,还请陛下恕罪。”傅南霜恭顺地垂下头,低姿态做得甚是到位。
“哟,”段淞嗤笑了声,侧身在榻边坐下,摆出了看好戏的姿态,“什么时候,向朕欺瞒了什么?”
他倒也确实有些意外,她竟还能主动认错了,看来胆子也没那么肥,还是知道怕的。
“回陛下,妾欲举办宫宴,并非是想要庆祝重阳,而是另有目的。”
“哦?那究竟是什么目的?”段淞装模作样地反问,心中却冷笑,还能有什么,见情郎呗。
“妾此前差人去长安殿寻陛下,也并非是有什么急事,而是别有私心。”
段淞这会儿有点坐不住了。
不对啊,她不是要会情郎么,怎么又扯到他自己身上了。
她心里到底装了几个男人,真是好大的胃口。
“...你且说说,究竟为何。”
“回陛下,妾做这两件事,其实都是出于是同一个原因。”
段淞不由得坐直了几分,上身向她所在的位置微倾过去。
“妾——”
其实是穿越到一本破书里的倒霉蛋,折腾这么几出无非就是想快点下班,快点满足我的心愿我就告诉你故事走向。
不行,她会被当成疯子的。
“——其实知晓自己并不是后位的最佳人选,所做的一切,一来为了自保,二来,也是想要为陛下分忧。”
“你终于肯说实话了。”段淞没有质疑她的这套说辞,只是稍有些失落,但具体失落什么,他又说不上来。
“陛下明鉴,妾知错了。”
“继续啊,”段淞向后侧一靠,单手撑于凭几上,面上喜怒难辨,“这就认错了,还没说清楚错在哪儿呢。”
“回陛下,妾错有三。”傅南霜一板一眼,拿出了年终述职的诚恳态度。
“其一,在大婚当日刻意欺瞒,将陛下气走;其二,在陛下召幸淑妃妹妹之时,故意差人前去打断;其三,妾召开宫宴,只是想要用琐事拖住这二位妹妹,不让她们有机会接近陛下。”
段淞没有说话,这些他早就看了出来,也算不上什么新闻。他略抬了抬眉示意。
理由。
“而妾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怕死,妾自知出身不如二位相府千金,也知道自己无力与她们相争,但再卑微的蝼蚁也有意求生,妾自然不愿去死。”
“谁让你去死了?”段淞忍不住插了一句。
“那妾敢问陛下,若是有朝一日需要妾让出后位,妾如何能活得下去呢?”
“那为朕分忧是什么意思?”段淞没有继续质疑,小女子贪生怕死,也难怪。
“因为妾知道,陛下亦不愿让任何一位相府千金坐上后位。”
段淞瞳孔微缩,她知道的,未免太多了。
“所以妾今夜斗胆向陛下请罪,妾自知粗鄙,不堪后位,但亦不愿陛下为此烦忧,妾自愿为陛下管束德淑二妃,不让二人烦扰陛下,不让后宫之事影响陛下前朝韬略,只求——”
傅南霜终于抬起眼看向他,漆黑的瞳孔中映着灯烛之火,焕发出奇异的光彩。
“妾只求在陛下寻得新后之时,能许妾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