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这寺里的佛气,静心堂前那株几十年来常开不败的莲不知何时竟开始慢慢有了意识,开始能够感知外界发生的一切,奈何却迟迟化不成人形。
静心堂闲置多年,许久许久也看不见人影,仅有在每次庙会前和夏季赏莲时,怕影响整个寺庙的形象才会派些人过来打扫,因为此地不受重视小沙弥们的打扫也潦草得很,胡乱的在地上划几下便急匆匆的离去。因此她算是天生天养,能长成如今这模样也算是造化。但纵使几十年来常开不败,与莲花寺被誉为“天下第一莲”的一莲池里一望无际姿态各异的莲相比,对别人来说她都算不得最特别。
她只能在静心堂这狭小的一方天地里,孤独的轮转着无数个四季,接受着春夏秋冬的洗礼,也无人对她特别照拂。只是偶尔有犯了错被罚至此思过的小和尚来时,这清冷的静心堂才算沾染上一丝人气。可惜这些小和尚都无趣得很,不是整日关在房里敲木鱼就是抄佛经,鲜少有人会来照拂她。
这么多年她虽能感知外界却不知何为喜怒哀乐,不知还要这样多久才能幻成人形,唉!转念一想,不幻成人形也好,人间这般清冷,不知是否值得。
转眼又到裳莲的时节,莲花寺的莲驰名天下,一到夏季便会有许多爱莲之人慕名而来,也有许多人并不懂莲,仅单纯的想感受一下这热闹气氛,便携上家里的孩子老人孩子也来游玩一番。
原本进园是不收钱的,后来游客实在太多,寺里实在接待不了,不得不决定稍微收了一点来限制游客,不过收得少,形同虚设,夏季入园的人依旧很多。
近日又到了裳莲的时节,外面熙熙攘攘,好不热闹,静心堂与一莲池仅一墙之隔,但因这里不设出口,因此哪怕是夏季,除了走错的游客外和打扫的沙弥也鲜有人会来,外面的热闹也似乎与这里毫无关系。
\"师弟,送给客人的荷花还有吗?园前的荷花快送完了\"一墙之外传来的声音
“还有些,我马上去抱来”小沙弥原本是在淘这缸里的泥,一听到师兄的话手忙脚乱的匆匆的放下桶跑走了。
一莲池旁有个小池子,里面种了荷,除了夏季来观赏以外,秋季时也可收获一些藕。按往年惯例寺里会准备一些荷花,若是游客喜欢便可带走,没有明码标价,给与不给随缘,给多少亦是随缘。大家都想为家人为自己讨个祝福,因此往往带走的或多或少都给会一些钱。其实荷花与外面的也并无不同,但因为长在寺里,都认为得过佛光庇护,人人都想要,基本不一会儿就会一扫而空。
夜静了,夏季夜空依旧繁星满天,萤火虫也噗嗤噗嗤的煽动着翅膀,似乎是在与这漫天的星辰暗暗较量。
夏季的夜里美则美,可惜多了些烦人的蚊虫,它们又总爱朝着这有光的地方扑去,当夜里的圆月倒映在缸中发出亮光时,这些蚊虫便猛的朝着光扑去,于是不一会儿缸中便开始漂浮着一层“尸首”,不久这缸便会发出阵阵恶臭。池中的莲嫌弃的闭上了眼睛,呼唤着“天了,谁来救救我啊!”即使从无人听见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一阵的声响,一人声音急促“师父,你可总算回来了,你不知道,这几天开园,可把我…”忽而惊呼了一声:“啊!这是谁,怎么…”随即像是被捂住了嘴巴再发不出声来
老者语重心长“阿弥陀福,静空怎还是这般毛躁”
随后莲便看到静空背着一人往静心堂去,静心堂也久违的亮起了灯。屋里的人端详这趟在床上的人,皱起了眉,“师父,他怎么伤得这么重啊!”莲竖起耳朵,她听力本就极好,屋里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一禅大师看着少年鲜血模糊的脸,也不知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黢黑的夜晚仅靠月光在大地上洒下了一层朦胧的光影,所有的一切都被蒙上了影,看得并不真切,只模糊的看到刚刚静空背上的人的身形,纤瘦得能让静空挺着背背着往前跑。
第二天郎中背着药箱出了门,一禅大师跟在身后
郎中道:“大师放心,这位小施主已无大碍。但太过虚弱,可能还要昏睡一些时日,只是这具体多久嘛,就要看他的造化了,也不知到底受了多少折磨,怎会伤得身上无一块好肉”郎中摇头,许是从医多年也鲜少遇见这样的惨状吧。
接着又交代:“那身上的伤看着像是野兽啃咬的,都化了脓,浓已经取出,将药涂抹在身上的伤口处,一日三次,不久便会痊愈”接着又取出一瓶药来:“这瓶抹在脸上,脸上的伤是被刀划伤的,但伤口太长太深,以后留疤在所难免,只能尽量的淡化些吧!”
送完郎中一禅大师又折回了屋里。
静心堂内灯亮了一夜,这里素来清净,昨晚吵了一夜,莲也一夜未眠。不知怎的,她竟也跟他们一般,有些牵挂着屋里的少年。她第一次迫切的想幻化成人形,第一次恨自己无用,但这种迫切无他,只是一颗想要热闹的心罢了。
屋里的少年躺了很久都没有醒,每天一禅大师和静空都会来看他,照顾他的责任也落在了静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