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上的温度很低,冬日特有的寒气蔓延在空气里,废弃的医疗机器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你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周屿行看向倪清,从前自持的那些表情早就消失不见,只剩下眼底那些藏不住的悲伤。
他明白,倪清那样敏感的人,其实早就察觉到了他刻意制造的偶遇。
倪清没说话,抬眼看他,只是眼里多了些不解的意味。
她像是负心女人被曾经她伤害感情的男人质问,她活得放荡,所以不懂他的穷追不舍。
至少在别人眼里是这样。
“周老板,我不想谈了但却不知道如何面对你,所以就走了,这不是很好理解?
倪清一直以为她对这段感情早就淡忘,如同曾经那些漫天的指责和辱骂,如今想来她就只剩下悲悯。
那些莫须有的罪名被强行扣在她的头上,她从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愤怒怨怼,再到后面的麻木甚至是淡然,以及现在的怜悯。
她最容易共情,也最容易抽离。
可当她真的望进周屿行的那双眼里,看到他的挣扎,不安和心疼,她好像再也没法坦然地和他说出再也不往来的狠心话。
冷风骤起,房檐上的那些积雪被纷纷扬扬地吹下,倪清被冻得打了一个寒战。
周屿行看着她冻得苍白的面色,他单手脱掉了外套,随意地放在臂弯上然后靠近倪清。
她后退一步,像是很介意他的靠近。
“要是感冒了也会传给七月的。”周屿行拿着衣服的手就那样停在半空,等待着倪清的回应。
倪清摇摇头,“我的身体没那么弱。”
手腕被握住,那件大衣被披在身上,熟悉的茉莉味道包裹住她微凉的身体。
周屿行握着她的手腕塞进衣袖里。
很多年前的秋天,他也这样低头为倪清拉拉链。
修长的手指就快要碰到脸颊,倪清愣了神,心脏也开始咚咚咚跳起来。
最上面的纽扣被系上,周屿行从一旁的购物袋里拿出一条浅灰色的针织毛巾,最左侧还有一个很小的绵羊刺绣,精致又可爱。
“抬一下头。”
倪清看着周屿行,听话地仰起头,任由周屿行把那条围巾在自己脖子上围了一圈又一圈。
“是陈奶奶托我给你的,不要多想。”周屿行呼出的那些空气都化成细小的白雾,在夕阳下被染成橙黄,看得清晰。
“用购物袋装吗?”倪清皱着眉想要揭露他的谎言。
“她担心你的身体,让我帮忙照顾你。”周屿行淡淡解释着,“这袋子是奶奶拿过来的,我不清楚。”
倪清想起自己的奶奶也会留下那些好看的购物袋备用,她看着周屿行坦然的表情,才发觉是自己太过敏感。
“她说好多年不见你,老街换了新的面貌,但她还开着那家黄鱼面。”周屿行摆了下手,站在铁栏门口的七月就跑过来,蹲在倪清的脚下。
“所以其实你是听了陈奶奶的话所以来照顾我?”倪清忽然就为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尴尬起来。
周屿行其实也没做什么,是她自己提起那一段无疾而终的恋情。
像是无病呻吟。
“你以为呢?”周屿行的手抱在胸前,眼神疑惑地询问倪清。
倪清被他坦然的目光看得尴尬,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说过那样的话再解释都是徒劳。
“没什么。”倪清移开目光,蹲下身子拿起七月的狗绳,“只是我过得很好,不需要别人耳朵照顾。”
其实周屿行大概也不想再和她扯上关系吧。
“不是因为陈奶奶。”
周屿行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低沉却坚定。
倪清回头,风吹进他单薄的衬衫,他的头发被吹得凌乱,手指上青色的血管都被冻得清晰,可她还是看见他眼里的深情。
“回到我身边,从前那些我不在意。”
身边的朋友一遍遍地告诉周屿行,先让步的人总要付出的更多,他也试图说服自己去遗忘掉这段感情。
可她总是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黑夜里独自荡秋千的身影,雨夜里在路边缩成的一团,那个在霜雪的早晨出现在门口的身形,她早就在他心里。
即便分别了六年,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在廊下的她,她的模样在他记忆里,似乎从未变过。
倪清忽然扯起嘴角笑了笑,看向周屿行的眼里却多了份释然。
“周老板,你只是对那时被分手的事情还有介怀,其实你并不爱我。”倪清摇了摇头,“你爱的只是记忆里的我,分别了六年,我已经变了许多,容貌,外形,身份,我无一像从前。”
周屿行握着首饰盒的手指收紧,木质盒子锋利的边角刮蹭手心,可他却没在意。
“那个喜欢你心里无所畏惧的倪清,随着青羊一起成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