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还晴空万里,今日便阴沉得可怕,冬日清晨又来的迟,沈芜醒来,深色的帐子拢得很严实,察觉不出已是什么时辰。
源源不断的热从身边传来,让她忍不住往那里拱了拱。
在他怀里,仰头就能瞧见他的脸,他睡得很熟,眉眼都与醒着时完全不同,卷翘的睫毛安份地在眼睑下投射出一片细长的剪影,唇角淡淡漾出一道小勾,没有正眼,只是将她抚在自己身上,任她压着。
她靠在他的颊边问,贴着他的耳廓问:“还不起来吗?”
藩王入京,总要快些进宫觐见皇帝以阐明来此因由,免收责罚才是,只是李危这个楚王有些特殊,沈芜便直接问。
李危依旧闭着眼睛,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卫牧昨夜就帮我递了折子,依照我不受待见的程度,最早三日才会有人提起,若是我没有听诏,贸然觐见,反而会被责骂一顿。”
沈芜抬起的小脸又贴了回去,沉默一瞬,亲了亲他的下颌,像是在安抚他。
既然不用进宫,那这几日应是闲暇的,她也安心躺在他怀里,轻轻问道:“这里你住了几年?”
李危沉吟:“八岁时,我被人投进枯井,三皇姐捡到我,从那时直到我十五岁时离开长安。”
沈芜:“八岁以前你都住在宫里?”
李危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沈芜都能想象到,一个不受宠的女子,带着不受宠的幼子,住在宫中会是什么样子。宫中的奴仆很多,真正的主人却只有一位,其他人都要依附那一人的恩宠而活,盛宠之人没人敢欺负,道理很简单。但像他这种毫无恩宠偏又是皇子的人,逮着了就要欺负个够,只因为欺负他能让他们快活,拥有一时片刻超越主子的幻觉。
这就好似,奴隶翻身做主了,就去欺辱主人的女儿。
咸鱼翻身了,就要去娶最美丽高贵的公主。
她又问:“那三公主待你好吗?”
李危从未向她提过三公主的事,当初他在荆州府是带了半幅仪仗和一队公主送给他的侍卫的,昨夜三公主也说在给他建造府邸,旁人都说三公主爱重他,但沈芜却能感觉到李危并不这么认为,也能感觉到怪异。
那次在黄鹤楼的刺杀,让她极其不适。
而李危也一再强调公主府很危险。
她很想知道这都是为什么,昨夜她仔细观察过李纯,并未得到答案。
“她亲自教我读书习字练武,请最好的老师,帮我找了清河郡世家大族的卫牧做伴读,积极过问我的亲事,定下的也是清河郡陈氏,处处为我着想。”李危忽然睁眼睛,瞧着她,“是不是对我很好?”
他语含怨怼,沈芜当然听得出这都是反话,没吭声,只是又吻了他一下。
他才继续说道:“她对我很好,好到只让我穿她定下的衣服,读她要求的书,吃她规定的食物,从此处到她的宫所要走五百步,不能多一步也不能少一步,不能与任何人要好,连动物也不行,这座院子也是按照她的要求布置的,我没有喜好,她要求我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就讨厌什么,一旦被她察觉我超出了她的规则,她就会出手,是人就杀了,是东西就烧了,没有放过任何痕迹。”
“所以你……”
波澜大作,红潮染上他的双眸,他的唇不自然的颤抖,好似深陷冰窟难以自拔。
“所以我很害怕,你也会被剪除。”
他将她抱得更紧了,像是要将她融入骨血,不让任何人夺走。
昨夜以后,他们成为彼此最重要的一部分,再也不能分开,他不再想以往那般弱小,任由李纯伤害他喜欢的一切,他将竭尽所能地保护她,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她,死都不会。
沈芜心情跌宕,她没想到李纯不是一般的变态,是大变态。
她不是掌控李危,她是想塑造李危,将他塑造成她的理想模样,不是喜欢,甚至不是爱慕,只是单纯的将他当做一个玩物,只能依照她的喜好讨好她的玩物。
当年她救他也是出于捡到了一件有意思的玩具吧。
她并不允许玩具有思想。
“昨日虽然将宋云深压了下去,她一定还是起了疑心,不用几日就会从荆州府得到消息,我与陈粟不是同一人,到那时,她必然会发难,你我得打算起来。”
朝堂之上,太子被废以来,皇帝的身体日渐衰落,早朝时经常昏睡过去,长安中只有三公主李纯一人支撑,几日前被推举垂怜听证,帮着皇帝处理朝政。
李纯坐在帘子后,审视昨日从内阁呈上的奏本。
问道:“东街的廊房都建造完了,吏部收到申请名单有多少?”
长安东街最便宜的房子也要五百贯一个月,而廊房是朝廷建的,有朝廷补贴,每个月只收二十贯。
大周繁荣,长安聚集了天南地北的各种人,从来都是人多房少,有了廊房,吏部每日门庭若市,申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