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皇阿玛,他与安嫔,才更像同辈人。
皇阿玛老了。
弘历似笑非笑。
勤政殿内,宫女端上一碗冰镇的绿豆汤。皇帝看看宫女,没叫她放下,又看了看安嫔。
皇帝想要安嫔服侍。宫女会意将绿豆汤端到安嫔面前。
安陵容接过绿豆汤,喝几口,觉得太凉,便没了再喝的兴致。
宫女愣了一会,没听到皇帝斥责,忙躬身退下。
皇帝见安陵容神思不属,轻咳一声。
安陵容烦他。可她觉得自己如今也是有女儿的人,总该为了女儿讨好讨好皇帝。她曾无意中听弘历说过本朝的公主都要抚蒙。皇帝的妹妹朝瑰公主便是嫁给了准噶尔的可汗——一个六旬老翁,公主嫁过去没多久他便去了。于是朝瑰公主又遵循准噶尔的习俗,嫁给了下一任可汗。
安陵容无法想象自己的女儿远嫁的场景。那她便要讨好皇帝。
思及此,安陵容起身行至案前,柔柔道:“臣妾给您磨墨吧。”
磨了一会,皇帝微抬眼:“墨稀了。”
安陵容不磨墨了,她定定瞪了皇帝一会,陡然高高举起砚台,用力砸在地上。
皇帝提笔的手一顿:“你看你,又不小心了。”
安陵容听不懂,她只是一听他说话便有些控制不住地想发怒。
她觉得这是不应该的,于是她扑进皇帝怀里哭。皇帝身上还有她扔砚台时甩出来的墨汁。
皇帝叹气:“朕答应你,不送她去和亲。”
安嫔和他求过,说不希望采蘋和亲。
本朝少有不用抚蒙的公主,可采蘋并不是天子的女儿。皇帝瞧不上她,更不会拿她抚蒙,说这话也不过是安抚安嫔罢了。
“那温宜公主的生辰宴过了,你也要给采蘋办一场隆重的生辰宴。皇上可不能厚此薄彼。”
“不过是小孩子家庆生,采蘋年纪大了,不必再办。”采蘋只是一个婢女,安嫔痴癫将她当做公主,皇帝却不可能将她当做公主。明面上,皇家丢不起这个脸。
安陵容横眉,气得捶皇帝一下。皇帝哈哈一笑,握住了她的手。
温宜的生辰宴选在九州清宴办。席上舞女舞姿轻盈婀娜,丝竹管弦之声从湖面上传来,参宴的众人俱面上带笑。
只有安陵容一人面无表情。她还惦记着采蘋。
皇帝面无表情地瞥她一眼,又去看舞女起舞,脸上又有了笑。
席间众人对怀孕的惠贵人沈眉庄多有恭维。曹贵人与华妃对视一眼,笑道:“惠贵人这个发簪真是精致啊,是太后新赏的吧?”
沈眉庄柔柔颔首:“是。”
皇后道:“太后知道惠贵人有孕,特地叫人送了来。那簪首上的合和二仙是多子多福、如意双全之意。”
“这支簪子贵在是太后怀十四爷的时候戴的。”华妃凉凉道。
曹贵人忙接话:“由此可见,太后是多盼着惠贵人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呢。我也想知道,到底是多俊的一个阿哥呢。”
皇帝不笑了。
安陵容听着众人谈话,将目光落到了沈眉庄的肚子上。
沈眉庄不敢看安陵容,转头温声回道:“哪里就是个阿哥了,我倒盼着是个公主,和温宜一样可爱呢。”
她为什么不看她?她又为什么怕她?她的肚子里……明明是……没有孩子的。安陵容收回视线,歪着脑袋胡乱想。
过了一会,曹贵人离席上前给皇帝行礼,莞尔道:“皇上,东西臣妾已经备下了。惠妹妹有孕在身,这抓阄行令的差事不如就让臣妾来做吧。”
“怎么你这个出主意的人倒不上了?”皇帝反问一句。
曹贵人略低头:“臣妾身无所长,只会打个珠络玩,实在难登大雅之堂。”说着便伸手请皇后先上。
皇后写了个“寿”字。
安陵容淡淡想如此歹毒之人亲手写的“寿”字怕是会让温宜折寿。
曹贵人转身走到安陵容面前,抓了个阄,假假打开,看了一会,笑道:“请安嫔奏一曲《鹤猿祝寿》。”
安陵容冷冷看曹贵人,不言不语。
安氏出身小门小户,如何会弹琴?华妃舒一口气,压下笑意,正想示意曹贵人,却见安陵容猛扔了桌上的菜盘子,陶瓷炸开,白斩鸡溅了曹贵人一身。
若是曹贵人退得再晚一步,那瓷盘便该砸中曹贵人的腿了。
舞女顿住,不敢再动。
皇帝神色不动,动了动眼皮,对苏培盛摆手:“安嫔手酸,不小心摔了盘子,还不快叫人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