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多的时候,雨宫知道自己已经不会去期待人生能所谓的一帆风顺,只是,她曾那样渴望在碰壁的时候,在真的是个难过的关卡的时候,自己有能力成为所谓的对手。
当她攥紧那些已经褶皱四溢的化验单,短短个月便苍老如折了腰的劲松的父亲还处在门帘后,她突然发现,其实自己一点反抗能力都是没有。
来者的皮靴踢踏响着,前面滚动的车轮吱呀吱呀,轮椅上那张严肃的面孔少女记得,他出现过在自己那片最深的童年记忆里,连同那处老宅,还有浑浊不堪的滤池一起。
他们来做什么?来看她们的笑话吗?她下意识举起的手臂很干脆地挡住了进去病房的路。
可雨宫没有料到的是,对方只是摇了摇头,随即示意她跟上。
外头落满是如同飘雪般的光景,视线模糊,冷处并不偏佳,但也别有根芽,少女这时并无意识,瞥眼不过觉得寒意衬人,那些做尽轻模样的雪花原来已经住在预备去漂泊天涯。
-
“…浑小子,当年次郎受主家那么多恩惠,最后为了女人离家,现在你们明白自食其果是什么滋味了吧?”
很好,爷爷,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只配被叫做浑小子。
“你们想说什么?”她真的很累了,一点周旋都觉得没有意义。
皮鞋人递上了厚厚的公文袋,老爷子示意拆开,里面的内容每个字她都懂,合起来却开始脑袋嗡嗡。
…如果你答应,那么所有的费用都会由鹫宫家支付。
…这是一笔你根本就稳赚的买卖,对方的条件仿佛指名道姓地点到你的身上。名校毕业,相关专业,况且是为了巩固合作。若不是如此,你根本没这个机会…不过是个被扫地出门的浑小子,啧。
全被黑暗抹去的深夜,如瀑的星河已不翻卷,或许统统消散的不止是这些,还有她一切奔忙的字句。
黄昏的记忆还在叫嚣着不愿停止,少女未曾想过会再次见到鹫宫家的人,也更不曾想象会是那样的场景,他们给出了对她救赎的条件,代价却是放弃现在孑然一身的生活。
曾经两人并排漫步在雪乡的场景,哭诉着的自己被缓缓安抚的脊梁,还有他一次又一次戴上的金色奖牌,一切都像在逃遁而去。
偶尔喜欢拉在一起的小拇指,在他身后走快两步又慢下来的脚程,少年会等自己,可是时光会吗?
回国之前,雨宫曾经无数次看向那黄一大片的灰蒙的天,经常会问到底要到何时,这样的旅途才不会继续。尽头到底在哪里?漫漫长日,忽然就像从这走马灯花间无由存活,它终有一日会消失吧?她止不住难过的想。
电话恰时地响了,一如往日的勃拉姆斯,这是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听曲可以不是浮现少年的那些躲过队友训练的刻苦和汗水,而是想起自己,不胜悲苦。
她怎么可以忘记,灵感的来源毕竟是古希腊的悲剧,就算偶尔温暖,轻快踏板,偶尔欢笑,亢奋嬉戏,背后紧接着就是厚重,是悲怆,是寒风瑟瑟吹过,将春天掉落的樱花全部卷到无力相容的结尾,发展部上来不过是假装再现,萧索的变奏才是结局。
雨宫不敢接了。
就好像有种什么框住了自己,不再是微微蹙着眉,不再只是抿着嘴巴,她的眼睛失去了方向。
-
幸村看着那条简短的信息有些出神。
“抱歉…这两天…我有些忙,还在医院。”
八小时之差,电话响完等来的却是如此明了的语句,加上少年还背负着预备年终赛压力的大山,全身的细胞都仿佛在紧绷着,反复思量的大脑根本无从静止。他觉得这些天雨宫都很反常,可她一直什么也没说,想来雨宫阿姨的病情真的很严峻。
冬日的气温过于寒冷,就连正午停下了训练的他在室内都有些难以招架,巴黎已经很少下雪了,可是今朝破天荒地迎来白茫茫一片,原本少年还想与她分享,毕竟刚跳去看的神奈川县的晚间气温已有零下,可雨宫直接封锁了所有通往看雪的路。
“这样…我刚结束完上午的训练,下午高桥请来了击球教练,不能和美泉聊天了呢。希望阿姨能早日康复…”他敲敲打打,删了又划,最后只能编辑成这样传了过去,想了想后,还是加上了一句晚安。
“晚安。”那边再次隔开了半个小时的送信。
-
这一宿雨宫根本就无法入睡,仰望星空的脖子很酸,很痛,但比起那些泪水呛满自己胸膛的疲倦,所有都不算什么。
她又撒谎了,明显拙劣的谎言,可她不知道要怎么办了。上班要面对什么虽然具体未知,可是迎来的刁难大概心里都有着数,她在实验室不会有任何可能会向前去了,无论被辞退还是自己离开,已经没什么不同。
还记得当自己问道鹫宫雅的时候,老爷子的神色全是厌恶,她是被摈弃了吗,一切思绪都在逐步飘散,慢慢悠悠回到了那个夏天那个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