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却忘了他的忠告,“且梁监门子,尝盗于梁,臣于赵而逐。取世监门子,梁之大盗,赵之逐臣,与同知社稷之计,非所以厉群臣也。”
姚贾可以盗窃,可以背叛故国,可以替秦王贿赂关东六国的士大夫,腐蚀他们抵抗的意志,但是他也会告诉秦国的群臣——只要你足够有才干,那你可以抛弃所有道德,只忠于自己。巨人神明一般的秦始皇嬴政倒下了,被姚贾启迪过的秦朝臣子如李斯、赵高也就帮助秦二世,肢解嬴政的二十三个儿子和十个女儿。
不知道在《人间世》一篇写出“螳臂当车”一次的楚国人庄周会怎么看后来人的故事,他在他的书里没完没了的诋毁鲁国人孔子和他的弟子,他编出柳下跖等人和孔子的对话,诋毁儒家提倡的虚伪道德,但庄周很可能没料到一点,那就是在漫长而又痛苦的战国时代,在白起的屠刀下,有的只有听闻郢都④被水淹后而决定投江自尽的三闾大夫屈原,连虚伪的道德都不复存在了。
鄢郢之战在白起辉煌的战绩中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笔,郢都披甲的战士、妇孺和王孙公子对于白起来说不过是一个个亟需抹除的小数字,但这却成了压垮屈原的最后一根稻草。流放江南的屈原写下人生最后一篇《橘颂》,讴歌了南楚橘树挺拔的枝干和翠绿的树叶后,就投身汨罗江,消失在苍苍云海。
渔夫会继续唱“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吗?但是“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屈原彻底死去。被张仪欺骗的楚怀王没几年就惨死在秦国,若地下真冥冥有灵,二人一在江南,一在咸阳也能相见,他们会说些什么呢?是说起喜欢细腰美女的楚灵王还是一鸣惊人的楚威王呢?
人屠白起一生没去过齐国,君王后一生则小心翼翼地侍奉秦国,避免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她的前任君主或者说是公公被抽掉了大腿筋,她的丈夫流亡在她家中成了她的仆役。君王后和这位落难王孙一起私奔,生下了齐国末代君主。她因为私通失去了和父亲再次见面的机会,因为竭力避免与秦国的矛盾而保全了自己的国家,但也因为对山东其他五国的苦难视若无睹,丢掉了齐国最后的自救机会。
齐国覆灭后,田姓子孙彻底失去了翻盘的机会,虽然在秦国灭亡后田横等人曾竭力与高祖刘邦抗衡,想要重整当年雄风,但在韩信一挥手的时间里他们全部沦为阶下囚。田横用大锅煮了郦食其,自己也被迫和五百个门客一起自刎,除了传唱至今的薤露、蒿里两首歌,谁还能证明田氏三兄弟曾交替称王?
一个皇帝要是没有权力,那他即使是在长安,在未央宫都没有立锥之地,走到哪儿细作祸患就要跟到哪儿。刘彻不认为他一个男子,可以同时侍奉四个女人。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去长杨、宣曲、宜春、五柞等常被冷落的宫殿。那里是他能选到的最好去处。在那里他可以痛饮美酒,训练属于他自己的军队,还可以狩猎。打猎是一件危险的事情,那些被窦太后和王太后选来的宫女注定无法跟随他,而窦婴田蚡安插的细作会在与野兽拼杀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从而丧命。
落日余晖下的长安是一座真正的牢笼,淖姬坐在船上看到秋风下肃杀的长安。背着弓箭的年轻人,抱着婴孩的妇人,走街串巷的买卖人,他们来去匆匆。背影很快消失在长安街角。她看到有一户人家正在家门口挂弓箭,这是家中刚刚生了儿子的象征。一旁的淳于婴儿好整以暇打量淖姬的脸,那样子活像是在看哪个卑贱的倡女把裙子脱了供大家取乐。
“你在看什么?”船只荡漾在渭水水波之上,淳于婴儿懒懒散散地拨弄自己裙子。
“我——不想走了。”淖姬站起身,她头上的玉搔头几乎滑落在肩头,她浑然不顾,对船夫大喊,“停下!我不要去江都国了!我得留在长安、长安——”
然而无论是船夫还是来自江都国的郎官都没有理会她,淖姬猛摇船窗,“放我下去!”这回连侍女都没有抬头多看她一眼,她们从容不迫地走来走去,为淖姬她们送来枇杷。淖姬不甘心地大喊:“停下!”侍女在她高声呼喊时手捧陶盘装满枇杷。枇杷是个好东西,文帝就很喜欢枇杷。他曾经在十年六月甲申命令西成、成固、南郑三地各献上十筐枇杷。这三个地方距离长安不远,水土丰沃,很适合进贡这些水果。
那些从丞相张苍手下收到命令的官员要先去清点本县今年的枇杷数目,看能不能凑足那三十筐枇杷,如果不能他们得把三县其余枇杷全部献给皇帝。这数字往往不足,因为突然降下的大雨、炎热还有漫长路途,收齐的果子总是难免损伤,除此之外他们三县中间为了凑足总数往往得“损有余而补不足”,这些原因加在一起导致准备的果实必须多于三十筐。
为了筹备这桩事,三县的长官难免要多等一些时间,勉强收齐之后他们还要去计算行程和邮吏数量,确保有足够的青年男子可以日夜行走,穿过险峻的秦岭,将还没有变质的水果运送到文帝的“行在所”。那些辛劳了一路的邮吏至多只能走到未央宫的司马门就不能再向前一步,剩下的工作将由皇帝少府的人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