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求求你们放过他吧!云家小少爷你们带走,我们绝不敢再打他的主意了……”
盛辞用他破烂的衣角擦净剑上血迹,沉思片刻,并未言语。
几人周旋间,温虞已经将贺子骞提到廊下,所幸这只是寻常迷药,泼一桶冷水,再不济给上几耳光就能醒来。
贺子骞迷蒙地睁开眼,双颊高高肿起,痛得他龇牙咧嘴。许久视线才终于清晰,只见温虞冲自己冷笑道:“就你还是军医?饭菜和酒水里都放了迷药你尝不出来?”
他还未来得及回嘴,温虞就将尚在昏迷的云弘苏塞进他怀里,扔下一句“救醒”,就转头回到盛辞那边去了。
盛辞望着脚下额头已经磕破了皮的老梁,淡淡嗤笑一声。
她放过张鹏年,那已经死去的云珍卉又有谁来放过?
“张夫人是如何故去的?你细细道来。”一只葱白如玉的手把老梁从地上拎了起来。
温虞抬手抚了抚她肩上伤口,低声道:“下次不必使七分力,五分足矣。你这伤还未养好。”
盛辞不置可否。地上的老梁愣愣地抬起老泪纵横的脸,又望了一眼不远处尚在痛苦喘息的主子,像是下定决心般,终于肯向他们陈述张家如今光景的前因后果。
原来,张鹏年从前的确是经营绸缎庄子的富商,但逢上动乱荒年,绸缎这等富人用品自然流通不起来,市价骤跌,几年前起张家的绸缎庄子就一直在亏本,他动了歪脑筋,与赌场合作拿钱放高利贷,收回来的利息高达六成,不知多少赌鬼倒在他手上。
谁知后来害人终害己,有人存心拉他下水,略施巧计带他去赌场“开了荤”,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张家家产亏空,连云氏带来的丰厚嫁妆也一并挥霍完了。
“说重点。”盛辞冷冷出声,“云珍卉是怎么死的,尸体何在?”
老梁闻言,下意识转头看了看那丛月季,察觉到盛辞目光骤然狠厉了几分,连忙跪伏在地,不敢抬头,只听得见他声音,“夫……夫人的确贤良持家,只是府里窟窿实在堵不住了,这才……这才想办法让她去想些生计……”
支支吾吾遮遮掩掩,他这般羞于出口,那他口中“女人的生计”又还能是什么?!
盛辞深吸一口气,道:“你再这般闪烁其词,我让你和你主子一道被剁碎了扔出去喂野狗!”
“是……是……”老梁的声音带上了些哭腔,“夫人……她去城里富商家里……过、过夜……一开始是本县,后来丑闻太多,只好转而去外县……后来夫人不堪受辱,上吊了……”
“所以你们怕这桩丑事被宣扬出去,连坟茔都没给她建,连块碑都没给她立,就让她这么埋在院子里?!”盛辞惊怒出声,“你们就不怕夜半鬼魂索命,遭报应吗?!”
“不……”老梁几欲开口,都被她的眼神吓得噤声了。
“红靡花,目前市价一朵二十两。”温虞声音从容,替他回答原因,“人的血肉是最好不过的养料,尤其是刚刚死去之人。这种花,有许多富商高价收购观赏,一枝难求。”
盛辞再也听不下去,在自己起伏难控的呼吸间平复着心情。
饥馑年月,人命如纸。她自己在战场上更见识过人命的轻贱,但就这样把一个满怀欣喜远嫁的女子从生到死算计得彻彻底底,恨不得骨头都嚼成渣,实在令人……
闪念之间,手上长剑已经先于心神行动,一剑将尚在抽搐哼叫的张鹏年穿了个透。
她木然地拭去颊边溅上的鲜血,望向已经被吓傻了的老梁,还有几个身受重伤动弹不得的家丁,“你们都是为虎作伥之人,你们全都不配活着……”
“殿下。”温虞的手轻轻搭在她后背上,“长水县有衙门,应该去报官,不必劳烦殿下动手。”
他眸光平和,声音如同潺潺清泉般,可以荡涤人心头上那阵熊熊恶火。
盛辞手腕转了转,只觉这一瞬间脑海中有千万个念头在抗衡厮杀,有的在叫嚣着让她惩恶除奸替天行道,有的劝导她不必插手此事再造杀孽。
“你不想让我动手?还是……”
一句话未完,她只觉搭在自己后背上那只手骤然发力,电光火石之间,眼前已经坠入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