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递到面前的蔬菜,诸伏景光伸手接了过来:“可以,但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毫无意义吗?”
神津真司低头切着菜,他的刀工并没有那么高超,不过倒也还算过关,至少他本人是这么觉得的。
他并没有要直接略过苏格兰威士忌的问题的想法,在日常生活中刻意回避或忽略别人的话是一种失礼的行为,他手上的动作未停,认真答道:“你的伤正在痊愈,这不就是这件事的意义所在吗?”
“那你把我带到这栋房子里来的意义又是什么?”
神津真司放下手中的菜刀——这是一把命运多舛的菜刀,苏格兰威士忌曾经举着这把刀在玄关与他对峙,现在依旧是在这把刀面前,苏格兰威士忌又一次提出了相似的问题。
他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洗好的蔬菜,放在一旁备用,坦然地反问道:“每一件事都需要意义才值得被做吗?”
“当然不,但你看起来不像是个会毫无缘由地做某件事的人。”
神津真司耸耸肩,转身继续处理起食材,他的声音隐约含着笑意,似乎觉得对方的话很有趣,泰然地反问道:“你觉得你很了解我?”
诸伏景光没有说话。
调酒师周身的一切事物都弥漫着迷雾,在这个解谜的过程中,他的每一个判断都带着不容忽视的主观猜测,但是在这种被动处境下,这种主观是无法被避免的。
他只能在相对客观的观察和分析中,做出一个主观判断。
神津真司其实很喜欢和苏格兰威士忌随意聊些什么,就像过去在酒吧时那样,苏格兰威士忌一直都是一个挑不出错处的聊天对象。
在他们刚刚一同居住时,苏格兰威士忌并不愿意与他产生什么交流,即使有也多为质问,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能心平气和地在同一个空间内共处,就已经让神津真司十分满意。
——虽然在这种“和平共处”中,苏格兰威士忌的旁敲侧击和直白询问也从未休止。
神津真司并不觉得烦躁,他喜欢和苏格兰威士忌聊天,而问答也是聊天的众多形式中的一种,他不紧不慢地将切好的食材一一分类放进盘子里,再次开口道:“退一步讲,一个最简单的问题,我叫什么名字?”
他曾在伏特加与调酒师对话中知晓了那人的姓氏为“神津”,但也仅限于此,于是面对这个问题时,诸伏景光仍旧选择了缄口不言。
“苏格兰,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就保持这样难道不好吗?”
诸伏景光在第二周时便察觉到了这个特质——调酒师在某些时候会频繁地使用反问句式,看似态度温和,但其实这是一个明显地在逆转话语权的表现。
这或许是无意识的,也可能是有意为之,但是交流的节奏会逐步被掌控,调酒师用的的确是疑问句,但是每一个问句都是对自己持有的态度和观点的阐述。
诸伏景光明白这一次的话题即将被画上休止符,他有被调酒师握在手中的软肋,也不准备在这种情况下和调酒师闹出什么不愉快,那只会破坏这栋房子内两人之间已有的平衡。
他环视着厨房,改口问道:“今天为什么准备这么多食材?”
“嗯?”神津真司神色出透出点诧异:“今天是大晦日啊,苏格兰。”
诸伏景光一愣。
距离那个叛逃之夜已经过去了三周半,重重谜团仍未解开,而那个充满惊心动魄的一年也终于走到了尾声。
他公安警察身份的突然暴露究竟是哪里出现了破绽?
调酒师为什么要将他带回家中又编造谎言提供庇护?
这一系列的难以捉摸的举动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而调酒师在组织中又究竟是担任着一个怎样的角色?
一切问题似乎都仍未抓到头绪。
大晦日,一年中的最后一天竟然就这么普通地到来了,普通到他甚至没能意识到这个节日,诸伏景光有些恍然地看向窗外,但只看到了冷冷清清的院子和街道。
神津真司用纸巾擦干净手上的水迹,语气中难得一见地带着点不太好意思:“可能是因为我这两年一直是一个人度过新年吧,实在是营造不出来什么节日氛围感,把感觉不太必要的东西统统省略了,抱歉。”
“屠苏酒的话,你的伤还没好,不宜饮酒,我酒量很差,一般也不喝酒,就算了吧。”
“不过荞麦面我还是会做的。”他说着笑起来:“今晚吃荞麦面吧,怎么样?”
*
深夜,略显空旷的客厅中,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电视机里的红白歌会刚刚结束。
身旁的调酒师没动,于是诸伏景光也没有率先起身离开。
或者说,对于这场歌唱晚会,他们之中其实从始至终就没有人真的专注去听。
“对了,苏格兰,我那天买的衣服你有试过吗?”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