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兰威士忌总是表现得像一个没事人似的,但是没人会比他更清楚这个人伤得有多重。
解开层层叠叠的绷带,神津真司皱眉,转身从一旁的医药箱里拿出生理盐水,小心地将伤口上附着的纱布浸润——有一处伤口与带着敷料的纱布粘连在一起了,直接取下只会造成二次损伤。
用一次性无菌镊子小心地将浸湿的纱布沿着边缘一点点揭下来,大概要归功于他这两年的调酒师经历,神津真司的手很稳,伤口的真面目终于再一次暴露在空气中,已经不复几天前的鲜血淋漓,但是仍旧触目惊心。
“恢复得并不好。”他抬眸看向伤口的主人,客观评价道。
苏格兰威士忌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也并不对此做出回应,当然,神津真司也不在意是否会得到回应,只是低头继续道:“你需要静养,我不知道在我不在家的时候你都会做些什么,但是我知道一定和静养没有任何关系。”
就像第一次帮这个人处理伤口时那样,神津真司再一次重复起几天前做过的流程,确认每一道伤口状态,发现没有感染和化脓的迹象后他终于松了口气,随后依次是清创、局部消毒、重新上药,又换上新的纱布。
“而且你把神经绷得太紧了,这对病患来说没有任何好处……麻烦抬下手。”
诸伏景光配合地抬起手臂,他们之间的距离随着绷带的缠绕一并被压缩,看着身前那个忙碌的金色发顶,他有些不自在地挪开了视线。
“遇到突发状况了吗。”
“嗯?什么?”
“衣服。”诸伏景光言简意赅,他的鼻翼缩了缩,在消毒水的味道和血腥味中,随着调酒师的动作,他隐约闻到了一丝酒香。
那人衬衫上并不明显的渍痕大概来自某种酒,他猜测大概是某种白葡萄酒。
诸伏景光想起了很久之前自己对调酒师做出的评价:那应该是个会在那种摆着香槟塔的酒会上被众人簇拥的人,或许有时还会因为太受人们的欢迎而选择逃到角落里散心,然后一边在心中叹气一边游刃有余地打发掉每一个靠近又尝试攀谈的家伙。
配合调酒师今天这种打扮,他觉得自己过去那份主观评价倒也不失中肯。
神津真司的注意力全然放在那些纵横的绷带上,听到对方的疑问,只是随口道:“发生了点儿小插曲,不小心把衣服弄脏了而已。”
“你的任务失败了吗?”
神津真司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利落地缠好最后一段绷带,顺手打了个蝴蝶结,直起身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语气中甚至带着点愉快:“没有,托波本先生的福,工作提前结束了。”
正穿着衣服的诸伏景光的目光骤然一凝,他维持着原本的语速和语气,淡淡道:“你这次任务的搭档竟然是那家伙。”
“搭档?”神津真司将刚刚用过的医疗废物整理好扔进垃圾桶,又理了理医药箱内部,解释了一句:“偶遇而已,我工作的时候一般没有,额……搭档。”
他总觉得搭档这种字眼用在这里多少有些古怪。
诸伏景光正准备再追问些什么,但是调酒师却已经很自然地切换了话题:“差儿点忘了,我给你带了宵夜。”
他进门时注意到苏格兰威士忌拿着绷带大概是准备换药,一来一去竟然把那份宵夜给忘了,神津真司如梦初醒般地快步走向玄关,将置物台上的几个袋子一并拿过来。
“我觉得这家店的味道很不错,你也尝尝吧,苏格兰先生。”
诸伏景光注视着那人脸上的笑意,知道刚刚那个话题已经带不回去了,无声地叹了口气。
“谢谢。”
神津真司将打包好的宵夜一一拆开摆在餐桌上,他没有盯着客人吃饭的爱好,更何况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打了声招呼后便再次离开。
神津真司回到卧室,换下那身沾了香槟酒的衣服,这类面料的衣服显然不能随意水洗,他准备明天闲暇时顺便把它送去专门的店铺进行清洗。
换好衣服后,他又勤勤恳恳地把在超市买到的东西一一分类,整齐地摆放进冰箱。
厨房内,诸伏景光余光中捕捉到一抹橙色,鬼使神差地,他想,那大概是一袋橘子。
“苏格兰先生。”
诸伏景光停住动作,终于寻到机会正大光明地转头看过去。
站在半敞着的冰箱前,调酒师穿着件白色短袖,一只手拿着一个小南瓜,一只手拿着一根玉米,语气轻快:“你喜欢南瓜粥还是玉米粥?”
诸伏景光咽下口中的米饭,没说话。
在寂静的对视中,神津真司的笑容终于还是产生了细微的变化,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两样食材,面露迟疑:“……都不喜欢吗?”
坐在餐桌前的人突然放下筷子,身后的椅子随着他的动作向后挪动,椅脚与地板之间发出一道刺耳的摩擦声,诸伏景光站起身,蓝色的眸子稳稳锁定那张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