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七牵着马儿行走在沐阳县中,街上车来人往,笑脸相迎。与宁都独来独往、步履匆忙的人群不同,这里的人似乎很热情又都认识,打招呼、寒暄随处可见。
唯独她所过之处,迎来各色人马异样的目光。原来,大家都注意到马背上被树藤缠绕的李星,他仍趴着睡得正酣。
鱼七不为所动,一路询问找到李府,将一封信交予看守大门的下人,说道:“我们是从宁都来的,还请通传一声。”
那下人看了一眼鱼七,又看了看马背上的李星,甚觉奇怪。但近日府上来往宾客众多,他也不敢怠慢,点了点头进去通传。
趁着下人通传之际,鱼七走到马儿跟前,推了推李星道:“到沐阳县了,快下来。”
“别打扰我睡觉。”李星嗫嚅着。
鱼七着实佩服他趴在马背上都能睡着的功力,从包袱中掏出黑色药瓶,咬牙威胁道:“再不下来我可就用药啦。”
李星悄悄睁开一只眼睛,认出那臭味难闻的黑色药瓶,当即坐直身子,委屈道:“你不松开,我怎么下来。”
闻言,鱼七伸手抓住他的后腰缠绕的树藤,提下马来,尽数解去。
只见李星一屁股摔坐在地,吃痛地揉捏酸疼的四肢,抱怨道:“你温柔点行不行,我腿麻。”
鱼七心知这些天为了顺利抵达沐阳县,她一直捆绑着李星确实残忍,心中有愧。况且已到李府当前,要是来人看到她如此虐待李星,印象不好,当即提他起来,掸去身上残留的树枝屑。
“我的星曾孙,你终于来了,祖奶奶可想你了。”
鱼七听得身后传来亲切激动的声音,转身望去,只见一名年约九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奶奶从李府大门内蹒跚走来。她左手搀扶着一名婢女,右手拄着拐杖,身后簇拥着几名身着华丽的老妇。
李星见状顾不得酸疼,忙上前扶道:“祖奶奶,曾孙也很想您。祖奶奶果然健朗如少年,一点都不给曾孙去找您的机会。”
李祖奶奶嗔道:“就你嘴贫。祖奶□□发都白了,还拿我跟少年比。”说完自个朗声大笑,看得出她很疼爱李星。跟在她身后的那几名老妇也跟着掩嘴笑了起来。
这时李祖奶奶注意到跟在李星身后的鱼七,望着她道:“曾孙,这是你家娘子吗?什么时候成亲的都不告诉祖奶奶一声。”
鱼七原见祖孙叙旧甚是温情不便打扰,一直在旁候着。此时见李祖奶奶误会,忙抱拳作揖,解释道:“在下鱼七,是负责护送李星前来李府的镖师。”
李祖奶奶点着头,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不等鱼七再做解释,她已将拐杖交给身旁的婢女,颤巍巍地左手牵着李星,右手牵着鱼七,各夹于胳膊之下携进李府。
鱼七欲待抽身,见李祖奶奶如此盛情十分为难。犹豫之际,只听身旁不知哪位妇人小声对她道:“这位客人,难得老太太高兴,您先委屈片刻。”
闻言,她坦然地随李祖奶奶进府。那只夹在胳膊下面的左手感受着老人的体温,恍惚想起幼时寒冬与奶奶外出,奶奶也是这般将她冻红的双手夹在腋窝下面,心底又泛起心酸,未免别人看出来,表面上依然故作无事。
她随李星等人来到后堂坐着,正当李星说了很多哄李祖奶奶开心的话时,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匆匆赶来,走到李祖奶奶跟前,恭敬道:“奶奶,家里还有好多客人等着见星侄儿,您可否让我带他先过去一趟,再让他来找您问安。”
原本他嘱咐看守大门的下人,若见丞相的儿子前来,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他。谁知李祖奶奶捷足先登,把李星携去后堂叙旧。
李祖奶奶不悦道:“明天才祭祖,有什么好见的。”
那名男子道:“这不是,有些事要找他商量嘛。”
“他一个小娃娃能懂什么。祭祖的事情,他老子不是安排人过来了吗?”李祖奶奶并不退让,似乎一定要将李星留在身边叙旧不可。
那男子只好道:“既然如此,就让星侄儿再和奶奶聊会,我让他们在书房等着。”
“不用等了。我要留他在我这儿吃饭。有什么事你们自己商量着办。”
别看李祖奶奶年近百岁,头脑清晰强势,认准的事情不容他人反驳。她可是李氏宗族德高望重的权威和活宝,没人敢忤逆她,生怕惹出病来。见她如此说,只好作罢,指着鱼七道:“奶奶,我带她走总行吧。”
来的路上,他就听下人说李祖奶奶将一同前来的镖师认作李星娘子,带来后堂半天了,恐闹出笑话。
李祖奶奶道:“你叫什么?”
鱼七复道:“晚辈鱼七,是负责护送李星前来李府的镖师。”
“不是星曾孙的娘子啊。”李祖奶奶恍然大悟,“白听我们说半天,真是难为你了,你去吧。”
鱼七心底也是无奈,站起身作揖拜别,同那中年男子离开。目送他们走后,李祖奶奶拿起一块红豆糕给李星,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