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式各样的鬼哭狼嚎汇聚在月光底,热热闹闹的要飘荡进幽深云彩里去。
夜叉们在跳舞。
可修修江风又吹起水泽上的涟漪。
篝火的银白虚影渐次褪尽,燃柴的毕剥也随沸腾的歌声,在还有些料峭的风里一同幻化成虚无的光点,仿若腐草流萤逸散。
水波不兴,旧忆重新回归于大地,万籁阒寂,唯余栖息的雀鸟咂嘴发出似眠未眠的轻啼。
春风无复情,吹我梦魂散。
右手抵额,魈垂下蜜金瞳眸,他抿紧唇瓣,紧抵的牙关遽然尝到了一丝苦。
他不会看到旧人旧影就业障发作,他没有那样脆弱。
只是此时五脏六腑如坠火山,如受焚殛,一点不比业障轻上半分。
他先前与帝君辞别,去往层岩巨渊,想带回浮舍的片羽做个挂念,最终无功而回。同伴劝他爱惜己身,可他怎么不知道,死物作念想并不能唤回活人,浮舍身上的死物有什么用?
他惯用一切言辞掩饰心中痛楚,总以为自己能够接受,不再疼痛,他甚至往前去走了。
可今天他才明白,道别太重了,重得他喘不过气,他只是希望浮舍还活着,他的兄姊还活着。
他也知道他们不会再回来了。
大约是痛得有些迷糊了,又或者身边的人不需要他掩藏心绪,她总会发现的。
魈颤抖着唇问:“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活着的人是我?”
她会如他身边的人一样,说要他爱惜己身?不是他的错,他无需自责。他听从他们的话,这样就能够不想了么?
然而甘棠的话顺着晚风飘来,有种平静无澜的冷栗:“因为倒霉。”
“他们死去,运气不好,我们更倒霉,还活在这里。”
她向来不会劝慰人,总是有话直说,如同冬日不会消融的冰,魈却奇异地感受到点温度。
像是得了一缕慰藉。
“……我曾也想过,有朝一日能不为除魔,仅伴随着花洲的笛声起舞。”
魈忽然缄默,他没有说后半句,甘棠却听懂了他的未尽之意。
——但大抵是行不通的吧。
星斗错落,沉冥渐深,晚风迤逦着月亮,万顷琉璃之上,縠波漾开一轮又一轮。
一定要是这样么?
甘棠没有回答魈的话,她只是侧了脸,突如其来地问:“倘若有一日,有了让夜叉业障彻底消失的方法,你会用吗?”
魈嘴角微勾,像是在嘲笑甘棠的异想天开,可甘棠问得认真,他想了一想,冷淡地回驳:“为何是我?”
魈沉金的眼眸看过来,甘棠也望过去,她看到他眼中有火光。
凭什么忍受到了现在,所有人都离开了这里,在一切结束,岁月流逝的最后,能够活下去的成了我?凭什么?……
她在他的眼底看到了举枪挥往脖颈的自己。
甘棠遽然瞥过眼:“如果换成是我,一笔勾销,我也许能接受。”
那不坏,反而很好,仿佛是通往幸福的结局,只用宽恕了被施加在身上、又轻易被抹消的罪业为代价就好。
“那以后,是不是就不会有新的‘业障’了?”
甘棠不说话,魈也不说话,他们都明白,命运没有答案。
命为既定让人痛苦,命是未知令人生怖。
人生如逆旅,谁能得解脱?
谁会知道问题的答案呢?所以她选择活在这个世间,想要看看,命数之中,还能有些什么。
可总有人想要选择另一边。
俄顷,甘棠听到魈问她:“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匝地荻花在皋壤边上摇曳,她是死过一次的人。
浮光在水面游戈,甘棠将鬓边的碎发捋到耳后,慢慢回答魈的问询:“大概是平静。”
“没有身躯负累,没有什么业障,所有缠绕不休的念头都消失了,周围很安静,也不需要再留有自我。死的那一刻,我不用再是我了。”
云袖从风,魈听得入神,有只手却从他面前递出,陡然蒙住了他的双瞳。
他的眼前陷入黑暗,有人却聒絮,要盖断他的思绪:“你不能去,还有人在等你。”
等不等,又怎样呢?所有人都要走到那里去。活着长短又如何?世界本如露水,岁月不值一文。
耳畔遽然飘来句斩钉截铁:“我也不准你过去。”
你凭什么说这话?魈的心口骤然迸出薄怒,仿佛匠铺铁器溅出的火星。
不许遗嘱,不许自侮,不许过去。
他克制不住一贯的掩藏,几乎是不能自持,话语漫溢讥诮:“你的允许,与我何干?你是我什么人?”
对方却遽然脱口:“是什么人就能允许了吗?”
甘棠没能再作声了,一只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