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影(1 / 3)

海灯节过后,便是正式的大傩祭了。

璃月的家家户户一并出动,换上彩绘的恶鬼脸谱,披上法袍,敲锣击鼓,咚咚嚓嚓地挥旗舞伞,一同吆喝着唱引傩曲。

“天是地供天,岩王行在前,我送帝君入天门,帝君佑我海河清——”

村人高举十二兽的木牌,围着村落边走边唱。他们先唱完怀念岩王爷的傩曲,又唱起了驱鬼除祟的词,最后才在烟雾缭绕的供物香案前,演起了准备已久的傩愿戏。

他们在舞四方,问土地,常青树上的人也看得津津有味。

“这个面具还雕得挺好,就是油彩上的有点溢出。”

“那个演的闪了会腰,直回的还蛮快,他再跳下去明天就直不起腰来啦!”

点评的人仗着有葱郁枝叶遮挡,在锣鼓喧天里大言不惭。

她每说一句,系马尾的金线花蝶红纱发带垂下两只玉蝶就在她的晃头里乱游。

穗子上的蛱蝶是石珀雕成的小物什,在不算明朗的冬日辉芒照射下也熠熠生辉,活灵活现。

似乎察觉到身边人的目光,甘棠把蝴蝶一拨,朝魈眨眼:“好不好看?”

魈面无表情挪开眼睛,没理会叽喳的人,果不其然见她失望地“啧”了一声。……烦人。

“我出门就看到门把手上系着的发带,好不好看?”

第一天发现并系上发带的人神出鬼没,把他堵在檐廊角落里,眼睛亮晶晶地在他面前转了个圈炫耀不说,还故作疑惑:

“好奇怪啊,居然有人送我这么好看的发带,是哪个好心人呢?说不定是某个蒙我所救的商人,或许是七星的礼物?就是这个蝴蝶居然和我挂在尘歌壶的灯笼下的那几只长得一模一样,难道是那么久前做灯笼的手艺人还有后人流传于世?”

“魈上仙你怎么看?魈上仙你别走啊,魈上仙发表下看法嘛——”

他破天荒没一言能回嘴,只是闷头抿唇往前走,以抵御紧跟在他身后的人的喋喋不休。好在她没有说起他滴血的耳朵,否则他真要提和璞鸢斥她滚远些。

后来她天天在他耳畔念“好不好看”到他终于能做到无动于衷,这人铩羽而归,却屡败屡战,企图要在他面上再窥见痕迹。简直妄念。

把烦人精阻挡回去,见满嘴跑火车的家伙意兴阑珊地托腮。

没一日忘记戏弄他,发带倒是没见她一下解缚。……他做什么听了她说蝴蝶发带的鬼话,送了一条过去?

就算她喜欢,他也不会因为这种事就高兴。

魈的脸颊有些烫,他又望向树下舞乐不绝的人类。

他是不会独自一人来看这些人间繁复没什么道理的习俗的,这次也是被甘棠拉来。

她的理由正当到魈无法转身,因为胡桃又要邀他们去饮宴。

胡桃来的时候,恰好甘棠和他一块从荻花洲回来,他们隐去身形,听胡桃“大英雄”、“挚友”乱嚎一气,越喊越离奇。

实在是装聋作哑不下去,再忆起帝君敬酒毛骨悚然,甘棠提议出去躲几天风头,出了腊月胡桃就没理由逮人了,于是两人惶惶如丧家之犬,先来假装赏一下正在举行的乡傩,伪装自己下落不明。

……他来是假,身边倒是赏的聚精会神,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脱胎自夜叉歌舞的傩祭历经千年,早已物是人非,不是以前的情状了。

放在往日,他或许会讥诮几句,人类不光放些发光垃圾,还做些毫无价值的祭祀,可或许是身旁有人嘁喳地说,或许是天光明朗风和又日丽,他没能生起太多挤兑的心思。

也许人类做这些事有些意义。

冬日的微风刚撩起他额前鸦青的碎发,甘棠忽然笑成一团:“噗,魈上仙,你快看那个领头的,他的面具好肥一只金鹏,哈哈哈哈!”

魈猝然望去,果不其然,看到姗姗来迟的傩舞首席自人群中走出,他的面具是一贯凶神恶煞,而靠额头的部分,有只仿佛华胜般在顶上立着只金灿灿的鸟形。

大约是没空间再放,即便鸟形高出头顶再多,那鸟儿威严再盛,也是只圆滚滚、胖乎乎的雀鸟。

为首的舞者还在威风凛凛地唱:“荻花洲金鹏现,邪鬼魔全不见!”

魈震惊之余,连收声都忘了:“什——!”

这一声下,所有傩祭的人都停了下来。敲鼓的掉了槌,击锣的松了手里红绸,跳傩的止了旋步。

只有还在乐不可支的笑声在继续,又冷不噤察觉到周回氛围的不对,笑也停了,大气不敢喘。

暴露行踪的夜叉如同石像,锣鼓喧天热闹的人们也见着了葳蕤枝叶后看他们的夜叉。

不知谁欢呼一声:“仙人夜叉来看傩了!”

然后排山倒海一片的“不需要傩神了真神仙来了”、“快快送上贡品!”,接着是无数往树上抛的瓜果蔬茹鲜花香烛,还有丢三牲六畜甚至猪头的,甘棠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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