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盛夏的傍晚,血红色的余晖洒上修剪整齐的绿茵场,也洒上实验楼后废弃的田野。光线带着残喘的炽热温度照射而下,白雾般的热浪扭曲地钻出草坪的缝隙,在这座大学校园内悄然弥漫。
申谷大学坐落于未城的西南角,在六月末的时间节点,大部分学生已经结束了期末考试。几乎半个校园的人潮都在涌向校门口,这样熙攘的氛围中,一个单薄的身影反其道而行之,小心翼翼地向着整个校园最偏僻的实验大楼走去。
穆照影扎着简单的高马尾,上身白色短袖,下身一条牛仔裤,身后背着一个鼓起的双肩包,一副干净利落的大学生打扮。
一路上,她与普通学生迥然不同,刻意贴着路旁的林木、雕塑或是其他建筑物行走,并时不时地向四处张望,似乎是在刻意避免有人关注到她的行踪。直到拐进实验大楼附近的一个视线死角,她小心翼翼的步伐才堪堪停顿。
打眼望去,面前的实验大楼被四周参天的槐树环抱,斑驳的墙面上布满了藤蔓和青苔,整栋建筑仿佛已被这些植物侵占。一扇扇琉璃窗前悬挂着薄薄的白色窗帘,使人无法窥探到它内部的景象。
大楼后面的区域曾是附属设施实验田,如今已经被凌乱生长的茂盛杂草所占据,葳蕤杂乱。
穆照影忽然想起刚开学,辅导员带着新生参观整座大学校园时,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观察这栋大楼,当时自己的脑袋里只剩下一种不可思议的情绪——
一年前的实验大楼整洁明亮,甚至还重新装修粉刷过,怎么会成现在的模样?
不过,与看似早已荒废、无人问津的表象恰恰相反的,是它周围严密的防护。
大楼的外围,先是环绕着一圈黑色的铁栅栏,冰冷围栏的中央伫立着一扇高耸的铁门。铁门的最顶上竖起一排锋利的尖刺,其后还拉着一张严丝合缝的高压电网,以防止外来人员贸然翻越进入。边上安装的摄像头不定时地转动着,像一只独眼怪物时刻提防。
此外,正前方还摆放着一个极其醒目的、画有叉形箭头标志的标识牌。该有害生物物质警示标志的下方,使用鲜红的字体书写着:生物危险物质区域,未经授权禁止进入!
穆照影注意到,铁门的门环上爬着深深浅浅的绿色铜锈,满是时间和雨水腐蚀过的痕迹。很显然,种种限制奏效了,应该已经很久没有人开启过这扇大门。不过,这样的景象难免令她有些五味杂陈,毕竟曾几何时,她还是这座实验大楼的常客。
穆照影的妈妈穆清是申谷大学的生物学教授。穆清工作繁忙,除了给学生上课以外,终日泡在实验室里。在她忙于学术的时候,经常会把年幼的照影带到旁边的空教室里,让她在教室内看书做作业。然而,没想到曾经稀松平常的往事到了如今竟变成了一个挑战。
一年前,穆清的生物实验室发生了一起重度泄露事件,实验室连带着整栋大楼被彻底封锁,她本人也自此失踪。
事情正发生在穆照影高考的前夕,她的父母从小离异,是妈妈一路拉扯着她长大。她当时面临着完全与母亲失去联络,所有人都对此事语焉不详,避而不谈的境地。当时,她内心只有一个想法:考上申谷大学,调查清楚妈妈在实验室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并且找到妈妈。
高考结束,她顺利考入申谷大学,成为生物系的一名学生。在入校的一年时间内,她目睹了生物实验大楼从最初持有枪械的军人轮班巡逻、无比森严的把守,到暂时撤下了大部分的警力,再到两三个月前,在铁门旁建了一间小小的警卫室,仅留下两位年迈的大爷在其间轮流看门。
从正常逻辑来说,安保等级逐渐降低,意味着大楼内部的危险程度应该在同步降低。不过,尽管降低了防卫,校方依旧不允许任何人涉足这片禁地。
穆照影觉得这样的趋势很理想,毕竟实验楼内越安全,防卫越薄弱,她顺利进入大楼、探究出实验室秘密的可能性越高。不允许外人进入的措施,同样可以为她保留着楼内可能遗留的重要信息。
事情却从半月之前发生了转折。
起初,是在夜间的卧谈会上,同寝室隔壁床的女生原本在分享着自己跌宕的情感史,忽然话锋一转:“喂,你们听说了生物实验大楼的事情了没?”
穆照影当时躺在床上半梦半醒,捕捉到这个关键词后,霎时睁开了眼睛。
其余室友的反应也没有让她失望,问话一出,立刻有人应和:“听说了听说了,前两天我听一个社团的朋友说,他上周自行车没车位,打算停到实验大楼附近。结果刚走到那栋楼附近,就听到“咔咔“、“咔咔”的砸窗声,抬头一看,三楼最北的那扇琉璃彩绘窗上裂开了一条缝,裂缝越来越长,就好像什么东西弄碎了玻璃,要从里面爬出来,吓得他车都不要,赶紧走人了!”
“这算什么,一个学姐偷偷告诉我,她上周的时候半夜从图书馆走回宿舍,路上整个学校都很安静,只有实验大楼的方向传来一阵接一阵很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