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分袂在甲胄下的身体不可察觉地一怔,脸上出现了和魏方圆被叫魏大帅时,一样的表情。
魏规对成分袂还是有印象的,之前偶尔会在战场上见到,但也是偶尔,因为北朝与风朝近年来已经很少发动战争,更别提对上成分袂。就像魏规在风朝有桃花仙子的美称,成分袂也有,北朝人给他的美称是——大美将军,言简意赅,直抒胸臆,颇有豪情和柔情结合的美,魏规第一次听到时,真觉得,语言真是大俗大雅。
不过成分袂也没多想,卸下佩剑,递给在旁边跟着的宫人,目光流转之间,魏规瞥见在雪色里突兀的赤色玉串,在佩剑上摇曳了几下,没有一点文和雅致的样子,倒显得像剑上肆意流淌下的血珠,总是觉得哪里熟悉,又说不上来。
“太子妃怎可一人,要是出了事怎好,可需卑职护送回宫?”
成分袂作揖,语气是恭敬的,音色与面容不符。
“不用,成将军用心了。”魏规欠身,回了一礼。
“可是嫌脚程些长?卑职可以将马牵过来。”似是以为自己说得不妥,成分袂又道。
“成将军真是用心了,本宫不过是想走走,顺便散心,看看这风朝没有的雪景罢了。”魏规微微一笑道。
“那卑职可作陪,皇宫卑职再了解不过,完全可以寻得太子妃想要的雪景。”成分袂眸子发亮道。
魏规一顿,浅浅点头,报以一笑:“那真是麻烦成将军了。”
成分袂甲胄也没换,拿回佩剑,散了宫人,便陪同魏规去了。
佩剑入了腰带时,魏规只觉得那玉串又在眼底绕了一绕,愈发红得如血如绸。
北朝皇宫的雪景与风朝大不相同,风朝的雪只看得见,落下就无了,从没积起来过,宫墙上也只有了无生趣的雪的尸体,暗沉的天气里反着潮湿的光,魏规每次看得都隔应。而北朝的雪景,北朝的宫墙上早就积了层厚被,映着现如今明朗的天空,红墙白雪澄日青天,是风朝断然看不到的。
然魏规却想着,风朝现第一批花应当落了,第二批花是要到了时候。
一路上,成分袂和魏规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不过是些北朝的风物及军中的趣闻,魏规对后者很感兴趣,所以成分袂说了许多。
魏规也知道了成分袂是捡来的,养母在他七岁时便故去,此后他别无选择,入军营当了个打杂的小兵,后来武艺进步,在战场上杀伐果断一往无前,于是一步步上升,直至今日成为同候律归一般地位的镇国大将军,更是被皇帝赐字“分袂”取的是“故人分袂,君子成美”之意。
“太子妃在战场上真真是无可阻挡,就算在放在男子里,也是佼佼者,风朝真是损失太多。”成分袂说话一向这样,没什么脑子,更不会把握情感。
“怎会,只是略通武艺罢了。”
“略通武艺也能伤着卑职的眼,还是那么远的距离,太子妃真过谦了。”语气里了无怪责的意思,反倒是有种回味往事的情调。
“还得说声抱歉了,成将军也知道,为国为边境,也是没办法。”魏规警惕起来。
之前与成分袂的见面大多在战场,她遇不上候律归,但总能遇上成分袂,在边境矛盾冲突甚严的时候,魏规免不了偶用武力解决,于是在一次边境冲突中,她遇到了成分袂,从远上看去,乘一怒马而来,她本想着擒贼先擒王,从城门上就解决了他。
于是搭箭上弓发力,一记白光自上而下刺过,可能是距离太远,成分袂反应了过来,到头来不过是擦破点皮,眼睛并无大事,所以他那稍显浅的瞳色,是天生的。
“不用,太子妃骁勇善战,为国也是应该,只不过现如今两国安好无事,也算放了心。”成分袂语气有些激动,生怕被误会了什么。
“成将军远虑了。”魏规点头报以微笑。
“刚看得太子妃对我这玉串很感兴趣,可是要要了去?”
魏规一顿,心想自己的目光应该没那么明显,且成分袂何时这么会察言观色了,还未待她开口,成分袂已经麻利地取下玉串,双手递了过来。
和魏规一开始看到的一样,有种莫名的熟悉,玉串光泽鲜亮,一看就知道主人没少养护,在条件艰苦的边境,成分袂能养好这玉,也是真有心了。
玉串落入手中,与外在不同,触起来是近乎刺骨的凉,在掌心处放了一会儿,竟无一点被捂热的痕迹,和其朱赤的外表形成强烈之对比。
“这玉串可真是稀奇了。”魏规侧手捻住,又递回给成分袂。
“多谢太子妃夸赞,这还是卑职阿母留的。”成分袂双手接过,仔仔细细地系好,眼里带着点落寞的笑意。
“无意提起,还请莫要怪罪,成将军节哀。”魏规颔首。
“怎会,阿母逝去已久,要节哀早节完了。”成分袂摇头笑笑。
“说起这个,魏将...太子妃到边塞可有悔?”成分袂已然系好了玉串,抬眼凝成浓厚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