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放学,答应帮庄梦妍留意墓地的顾铭扬在细雨中撑着一把浓黑的大伞目送庄梦妍上了公交车。
他却突然说自己要回学校一趟。
“做什么?”庄梦妍问道。
他盯着脚,敛下神色,整个人仿佛湮没于阴影,只是回头依旧笑得灿烂“去找我的相机。”
他要找他遗失——不,是被那些个肮脏的穷女生窃取的相机。
相机里盛放着他多年的心血,他不认为那是犯罪证据,那是艺术那是破碎的美丽,在他心中无比圣洁地开放——那些残破到一种炽热的美丽阴鸷的鲜花,在最浓烈灿烂的年华下定格,淅淅沥沥或是喷涌而出的滚烫的鲜血,似乎还有少女的香气,一种诡异奇丽的味道。
他简直迷恋又疯狂。
一想到这样圣洁的相机会被他人之手所玷污,顾铭扬就觉得恶心至极。
他讨厌那些穷人,一眼看去都是乞穷俭相,他们身上总是有着水泥钢筋崩坏夹衔蔬菜肉蛋腐烂的臭气,不起眼又数量庞大,都是黑乎乎抱作一团不知疲倦繁衍的小虫,不知从哪些阴沟泥洞中钻出,跟他们多说一句话那贫穷之气卷起的龙卷风好像要将他淹没。
当然,灵魂与外貌足够美丽的抛开不谈,他的模特总归要出生贫困,毕竟压迫之下才能生出惊心动魄的美丽,那绚烂又脆弱的生命,随着鲜血飞溅,得到升华。
他乐意做那个救赎她们肮脏身体的神。
这中间,只有两个女生是意外。
除去已经死去的一个,第二个便是庄梦妍,他对她极度喜爱,甚至超越了艺术本身。
吸取经验教训,他的爱正确炽热了许多,若非还要算起,何巧巧也是一个。
只是何巧巧跟他太像了,几乎一模一样,偶尔不免有些枯燥与无聊,他喜欢照镜子,但不是天天。
顾影自怜,精神共鸣,太多了也会生腻,能调动他极度疯狂的兴趣的物体已经太少了,他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接近呵护,害怕自己的獠牙太锋利会吓碎那脆弱的瓷器。
他大概已经确定相机被谁偷窃——花萌希,向来想要巴结对他俯首称臣的那群人已经听从他的指令前去堵人,若不是下起雨要打伞送庄梦妍出校门,此刻他也应该在现场捉弄猎物了。
现在慢悠悠走去也不迟,他淡淡地想,人应该已经被堵着了,这漫长的时间空白,迟迟等不到的他像没有尽头的省略号,是一种无声的凌迟与折磨。
这何尝不算游戏的一环呢?
顾铭扬唇红齿白的脸在阴沉的细雨下显得更加没有血色,但嘴却红地透亮,笑容也无暇。
他向来纯粹干净,笑容亦然。
看那些变态杀人犯的电影电视剧,他总是懵懂又迟钝地想要学习他们夸张的表情,阴狠?毒辣?疯狂?狰狞?故意放大的邪恶的笑容扭曲地彻底,他在心底悄悄吐槽,撇撇嘴,决定还是做自己。
毕竟他不是邪恶的坏蛋,虽然总有人这样骂他,永远也忘不了初二出事后,一夜之间,那些事情或真或假事无巨细地不胫而走,网络舆论炸了锅,铺天盖地的谩骂,恶毒的词汇,他看着看着就委屈地哭了起来。
艺术家总是会遭到非议,顾铭扬后来这样自我安慰。
回到“事发现场”,公共厕所旁边的竹林里,隐隐传来喧嚷的刺耳声。
那一句句谩骂——顾铭扬清了清耳朵,笑意更甚,细雨绵绵密密地下,阴冷漫山遍野地铺展,覆在他的肩脊上,凉地似乎可以渗出寒霜。
但他的笑容依旧灿烂。
撑着伞走进竹林,斑驳的雨点打在绿莹莹的竹节上,再一滴滴意味深长地滑落,顾铭扬被这般清新古韵的美抓住了眼球,手指微动画圈在空中开始构思新的画作,不知不觉凝视良久,直到血滴飞溅,浸入那鼓囊的水珠,红色发疯了般蔓延,甚至要刺破那层水膜。
“扬哥!人已经教训了!”跟班头头看见顾铭扬的身影,连忙收起凶狠的表情,谄媚的笑容恭恭敬敬印在脸上,再偷偷给其他人做暗号,让出一个通道。
浑身是伤,覆满斑驳伤痕的花萌希就在可怜兮兮的细雨下痛得颤抖,但是垂下的眼眸里却仿佛燃起熊熊大火,帮她抵御凉寒。
顾铭扬皱了皱眉,有些许不悦。
水滴与血珠都美得不可方物,可是一旦交融,互为杂质,便都被污染,澄澈不再。
“叫你们问相机的下落,谁让你打人?”顾铭扬慢吞地走过去,蹲在花萌希的面前,把伞怜爱地向她倾斜替她遮挡雨的凌厉,看向这张青一块紫一块溢出鲜血又被雨水稀释的脸,他拧住眉头无限可惜,伸出手温柔地从伤口处沾上一滴渗出的血珠,似乎有些忧伤,轻轻道“这么漂亮的脸,这么美丽的血……只可惜,雨水太脏。”
花萌希知道今天自己难逃一死,也懒得再装楚楚可怜的模样,她眉目高扬,浓烈又炽热,笑容从容又隐隐带上嚣张“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