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不能共克万难,它只是锦上添花,只是蜜饯,只是禁果,可以偷尝,但不能止渴,也不能救命。
喜欢只是翻涌夕阳下无边的心动,但是无法具象化为力量的感情,根本就不堪一击,在现实面前,只会溃不成军。
她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发了很久的呆,临了下课,她只是沾上黑色的颜料把那满纸的色彩全部都给覆盖,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心城只是颓垣败瓦,一片废墟。
嘲讽一笑,顾铭扬不过几句话就能让她崩溃动摇成这样,哪怕顾常延能走九十九步,她也无力坚定地踏出那一步。
并且顾常延真的能为她走出九十九步吗?
事实上,他从未认认真真地表达过他的喜欢,那些微末的细节,一刹那的心动,到底是真情流露,还只是她一厢情愿。
庄梦妍突然无法坚定地分辨,也无法确信。
“你今天为什么要给我讲这些?”
不由得染上一丝没有道理的愤恨。
她懦弱,她优柔,她寡断,她没有勇气,她被自己的心魔击得东倒西歪,反过来还非要怪好意的劝导者。
“我没有想到,你居然看不清现实,也没有想到……我哥会这么不理智。”
最后一句徐徐落下,但已经堕入是非撕扯之地的庄梦妍却没有勘探出其中的深意,她自我消耗情感,只一意沉浸于暗恋酸涩的苦果中。
下课,顾常延过来找她一起回教室,她也只是愣愣地摇头道“你先回去吧,我想继续看他画画。”
顾铭扬自然知道她为什么这幅样子,帮着说了几句话,顾常延只能带着疑惑走了,因为他要赶着要开会。
她被放任了沉默,心里一团乱麻,解也解不开,又不能一刀两断。
索性直接抛开,一心一意看顾铭扬画画,又挑起话题聊天,恳求转移她的注意力。
顾铭扬自然乐意有人听他的絮絮叨叨,他突然讲起莫奈的画,讲起川端康成的《古都》,讲起宇宙的黑洞。
把讲过的再补充一番。
庄梦妍正色打量起坐在自己身旁滔滔不绝的少年,一身的艺术细胞,他有一个美到极致世界,纯粹疯狂到了极致。
他停了一停,不知为何突然开始讲起自己小时候曾磕到了膝盖,但年幼的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需要大声哭喊,就被渐渐渗出的鲜血给吸引到忘记疼痛。
“梦妍,你知不知道,血的颜色真的很漂亮,那个红色有点像红酒又有点像夕阳,我当时特别开心,指着膝盖上面的血给婉姑姑看,姑姑只说我没心没肺白白让她担心。”
“我开始疯狂寻找相似的颜色,但是怎么也找不到。”
庄梦妍微偏过头被他的话引起了兴致但仍然带有疑惑问道“殷红如血,这个颜色在颜料里面还是很常见的吧。”
顾铭扬一手拿调色盘一手拿画笔,转过头微笑地看向她的脸,他摇了摇头说“不,我要的不只是颜色,鲜血流动的那一瞬间那个颜色才是最美的。”
他给画里的花草添上色彩,那腥香清新的气味就好像要满溢出来一般,他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呼出来后接着说到“后来我慢慢明白,只有在血的身上这种颜色才会拥有生命与灵魂,才能漂亮到极致。”
“所以……”他直直看向庄梦妍笑了起来说“我自残,我想在自己身上再次看到那么美的瞬间。”
“自残?”庄梦妍眉头一皱,下意识地转过头对上顾铭扬澄澈到空洞的眼神,他的眼里干净地没有一丝杂质,每一个细胞里都在叫嚣着名为疯狂的因子。
他疯狂地爱着鲜血滚动的美丽。
顾铭扬抿嘴一笑,不甚在意地说“对呀,自残,但是……”他突然苦恼地蹙了眉蹙,无奈地说“被爷爷发现了,他召集全家人把我严厉地批评一通后我就再也不敢了。”
他把自己彻底放倒在画作里的草地上,带着微笑沉浸于天地浑然一体的声息,不再说话。
可是一个追求鲜血的人就如同瘾君子对毒品上瘾,他怎么可能从此戒掉。
如果不自残,他那把锋利的小刀又会对着谁挥去呢?
所以虐杀那只金毛小狗,也竟然是有迹可循的合理么?
原来只是因为他对血感兴趣么?
阴测测的惧怕一点一点覆上心头,竟然渐渐将那难过给消减了些。
他是极致的艺术家,为了画出极致的作品,一定会为自己寻找最极致的颜色,在他的眼里手中滚动的鲜血不是生命在消逝,而是伟大的颜色的诞生。
“与其在暗无天日的血管里苟活,不如融入画中,每一滴鲜血会宛如新生,它们的生命才能得到永恒。”
在这个只剩下他们两个的绘画教室里,顾铭扬得意洋洋为自己的画添上最后一抹殷红色,一瞬间画中满地的鲜血宛如新生,好像真的在流动翻滚。
他关上那盒被他戏称为“独家特制秘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