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去有些久的事情,庄梦妍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今天突然提起,她直勾勾地对上蒋文沨幽暗隐晦的眼睛,突然偏执地想,她非要一个答案。
为什么,蒋文沨不来救她。
两个人在昏暗的角落里对峙,暗流只在隐隐鼓动,庄梦妍紧紧盯着蒋文沨,却不言不语,没有动作,连呼吸都只是平稳均匀没有波动,他应该不在生气吧,可是他的眼神又为何会被墨水一点一点涂黑,如被棉花包裹,那内里是尖利带血的冰刀。
蒋文沨抿着嘴,过了好久才从嘴里蹦出几个字“你不信任我?”
“信任?”庄梦妍一笑“你就是一个助纣为虐的凶手。”
话音刚落就有一只手狠狠辖制住她的下颚,那手逐渐用力,好像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有些疼,不!很疼很疼,但是庄梦妍也只微微皱起眉头,然后拼尽全力挤出一个似哭似笑的笑容。
蒋文沨的表情平静地仿佛生了锈,他光滑无暇的面容上逐渐生起斑驳的黑点,在晃晃悠悠地张开血盆大口,只是所有的血都凝固成为了黑色,他的眼睛。
他俯下身,在庄梦妍的耳边没有一丝感情地说“不要再试探我的底线,你以为你是谁?”
不要再试探我的底线,你以为你是谁?
他松开了手,隐隐有了大起伏的呼吸,不过只一次,他还是那个温文尔雅,温柔含笑的蒋文沨。
庄梦妍突然想起地震,那突如其来,地动山摇,摇晃颠倒的感觉,但是比起意料之外的突然,也许那意料之中的痛苦更加凌迟着所有人,就像余震。
巨大的痛苦后留下的余痛,从脸颊两边的骨纤维开始一点一点蔓延散开,占领了鼻骨,又爬上眼窝,最后如灌进毒药般刺激麻木了整个脑神经。
掌声如潮水般袭来,帮她上场唱歌的璃花已经下台,庄梦妍想跟过去。
但在阴暗的光线中,庄梦妍还是忍不住放大了笑意,轻轻淡淡地嘲讽道“有底线你可爬不到这个位置上来,蒋经理……”
她扭头离开,把蒋文沨甩在身后。
看不见的是,平静如水的平面下是汹涌澎湃的骇浪,和逐渐有了裂痕的假面。
可是不爬上来,死的就会是他,他要不择手段的活,哪怕踩在他人的尸骨上。
那时张景白散漫地靠在沙发上,刚洗过的头发,半干不干,像可以挤出湿漉漉水汽的海绵,他的衬衣领口随意地敞开,露出雪白的锁骨和脖颈,缠绕了两圈的黑色十字架吊坠在晶莹的灯光下闪烁,照耀了耳朵上的两个小巧的银环。
空气里有薄荷叶混杂烟草燃烧腐烂的气味,来源于茶几上的烟灰缸。
张景白抱着一本书认真地看着,水雾红润的面色像童话故事里天真高贵的小王子,沉浸于美好的童话。
可现实里的童话是黑色,他手里的书也是黑色。
听完蒋文沨对简青一事的汇报
他几乎是慢悠悠地抬起头,狡黠一笑,又是嗔怪又是苦恼地抱怨道“派去强叔那查探军火的线人被发现了,准是强叔生了气找人来砸我场子,不过一家人,想必强叔也不会气我太久。”
“闹事的人……”
“那郑虎是强叔的远房小辈,都是一家人,放了吧。”
蒋文沨垂下眼,轻轻道“知道了。”
他正准备恭敬地离开,却又被唤住,张景白慵懒地坐直了身体,合上的书页,白纸黑字,赫然有两个巨大的黑字居于顶端——黑猫。侧过脸,他一副伤脑筋的幼稚模样“当时处理尸体的那几个人,好像都是你的部下?”
“是,都是在我手下做事很久的老人。”
蒋文沨的心冷不丁地被一根针插进,呼吸稍稍紊乱了些,但还可保持大概的冷静。
“哦,都处理了吧,免得泄露风声。”
“处理?”蒋文沨抿着嘴问道。
“杀了。”
张景白揉揉脑袋,趿上拖鞋几步走到床边,双手张开惬意地倒在床上,他随手扒拉来了一个猫猫玩偶,抱在了怀里,蹭了蹭。
“是。”蒋文沨闭上了眼睛。
睁开。
张景白看见,摆满整个床头的各式各样猫猫玩偶都睁大黑幽幽的眼珠,深深向外凸起,仿佛都要掉出来般。
蒋文沨麻木地关上门,就连嘴角的温笑都僵硬在了脸上,卸不下来,他的心已经平静了。
恨意不必再如海水般波澜上涌,因为他的心早已被黑水紧紧污染,化作彼此。
“恨”是组成他心脏细胞的元素,交织构成一个完整的蒋文沨。
断了左膀右臂,也没有关系,还会再长出来。
可是,他无法直面庄梦妍的纯粹。
那干净到没有一丝杂质的逼问。
为什么,不救她。
他无法回答。
庄梦妍在璃花房间里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