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她还是撞见了,乍然之间,猝不及防,始料未及,只是失意地抬起头,随便把眼神一撂,就在浅灰色的纱帘边,夏日灼烈的光,迷迷离离,虚幻地,义无反顾地就往窗子里越,跳到发丝上,眉眼上,脸颊上,嘴唇上,都是光的线条,寥寥勾勒,不加修饰。
是一个少年。
粉饰不了太平,他还在看那本书。
怦然心动,怦然心动。
宋若昔勾起笑容,恬淡和煦,把阳光融化了,化作一摊春水,湿雾雾地蒙上来,让庄梦妍浑身都粘粘黏黏,不由得忸怩。
“庄梦妍同学?今天不是你值班啊。”
“值班?”
“嗯,两周一轮,两个人搭班。”
云里雾里,雾里云里,看花非花,一切都是镜像的似是而非,只有人是完整的,真切的。
“我……是来谢谢你的。”庄梦妍垂着头,闷悠悠地说道“是你破格让我进社团的。”
宋若昔凝滞了沉默,他靠窗看书的动作不变,只因那眼睛隐在光下白茫茫地看不明晰,一切都是那么混沌不清了。
“没有破格,你是通过了面试程序的。”
他停了一停,响起了一声清脆的翻书声“更何况,你很优秀。”
庄梦妍猛然一抬头,那话就如烟雾缥缈的灰,是仙气还是毒气,她也不管不顾,纵身夸奖的话语里,还有点飘飘欲仙。
宋若昔不再多话,温温冷冷,还是浸在光晕里,白得生锈,但那锈,斑斑驳驳,又镀上一层时间的金黄,像酒,越酿越香醇。
可是冷酒香涩,却不暖肺腑。
如他温柔,平静如水,但不带一丝情绪。
他凝在光辉里,但像被禁锢在那万丈光芒中,束手束脚,费尽心思也走不下神坛。
蓦然,庄梦妍又想起在生物园中,她给白玫瑰浇完水站起身向远处望的时候,每每可以看见远处背着光的宋若昔。
阳光如偏爱神的孩子一般毫不吝啬地撒在他单薄的背脊上,发尾发根镀上一层金光更让他显得遥不可及,他站在红玫瑰地中俯下身探看,身姿绰约,气质清冷,
她后来无意中路过的某次,宋若昔朝她轻轻一笑,擦肩而过时递过来了一张手帕,他温柔的声线在庄梦妍耳边响起“擦擦汗吧。”
庄梦妍愣愣地接过手帕,低头在手帕的边缘发现绣着一朵浓艳如血好像真的带有香味的红玫瑰。
他已经走远,只留下似有若无的玫瑰香。
他的深情似乎都付于玫瑰,但是偏爱他的光如烈火,将那玫瑰烫出烟痕,在白光里也是黑色的斑驳,斑斑驳驳,于是酿出酒。
玫瑰酒。
庄梦妍终于承认她是酒量极差,不论什么酒,果酒,花酒,都能让她红脸生醉,颠倒世界,晃晃荡荡。
出于窥探性,仰望性,以极尽喜欢的害羞模样面对神一般的光辉,她的眼里是信徒迷醉般的臣服,匍匐脚下,已然娇羞到一种病态。
她晃晃荡荡地离开了,离开前,顺着来时的曲曲折折绕回,在书架上翻到《怦然心动》中译版本,她悄声记下位置,走地不动声色。
庄梦妍顺手在衣兜里摸手机,但空空如也。
不会落在教室了吧?
她走到教室,大概是班委开完会没多久,江媛此时正在座位上收拾书包,庄梦妍从自己的抽屉里找到了手机,顺势抬头,无意中瞥见顾常延的书包此时正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凳子上面?他还没有走?那他现在人在哪?他别是把书包给忘了吧?
庄梦妍决定问问江媛。
“江媛,我想问一下班长已经走了吗?他好像忘拿书包了。”
“常延哥啊……好像开完会往楼上走了,我还问了他一句去干什么,他只说有事,我就没管了,他应该还没有走,你去楼上看看?”
庄梦妍眨眨眼,脑海里突然冲进一句话。
“风景确实很好,在天台上面看火烧云特别震撼,我有时候心情不好就会拿钥匙到天台上去坐一会。”
庄梦妍想起第一次见顾常延时,他无意中说过的话。
天台。
她第一次见到顾常延是在两周前,刚好同样是在天台上,亦如此刻,夕阳染红了天边,从金色的云里撒下流光溢彩的晚霞,就像一道蒙在天地之间的绸缎。
亦如初见。
“班长放学不回家,躲在这里干嘛?”
门坦荡荡地打开,庄梦妍笑着迎着暖黄色的光走进去,看见一个人侧坐在短墙边的顾常延,台子上还放着两三个易拉罐,他的身后正对着悬挂在半空的红日,顾常延就湮没在晃荡流光里,半个身子陷进去,庄梦妍站在门口只能大致看见他瘦削欣长的轮廓。
顾常延听见庄梦妍的声音,转头向门口看去,橘黄色的光给少女镀上一层梦幻的滤镜,随微风轻拂的长发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