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天气对有心理疾病的患者来说,无疑很糟糕,会加剧他们不稳定的消极情绪。虽然江羡没有说,但她清楚这种环境下滋生的五感联觉,想必不会好受。
她没有过多担忧,只是叮嘱他吃饱穿暖,因为寒冷和空虚会见缝插针地侵袭人的身心。
而江羡把她的话揣在心口,奉为金科玉律。灰色连帽卫衣遮住了那两截细白瘦削的锁骨,他坐在段朝意身边,收起尖牙利刺,填满了内心的空洞,变得柔软、无害、纯真。
他伸展开双臂,松松垮垮地环住段朝意的肩头,刚还稍显凌乱的发丝此刻变得服服帖帖,毛茸茸的,在灯光下泛起一层暖金色。一向冷白的双手也升起温度。
“很温暖。”他说。
嗯,今天好像只大金毛。
“真乖。”她夸赞地摸了把金毛的脑袋。
“老婆,我好饿。”
那边季凡客套完,总算逮着机会来摇江羡:“合着你跟我装哑巴半天,实际早有打算了?”
“是老婆给我发消息的。”
他这一下午都被季凡的微信扰得心烦意乱,什么都做不好,像是快要掉进深渊里。握紧手机,自虐般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尤其是那张照片,即便只是侧影,也仿佛有种溢出屏幕的相守相伴岁月静好之感,正贴合季凡的形容。
气得他立马改掉小号的微信名变为“独看夕阳”。
与生俱来的天赋让他始终保持一份自我的骄傲,但这些在段朝意面前,都变得不堪一击。他多疑敏感,情绪不稳,自问不是个称职的丈夫,而有关她的风吹草动都能把他一分一寸地凌迟。
如果段朝意后悔与他结婚,如果她心里还有别人,那他又能怎么办呢?
临近夜幕前,在恒温的家里,他越发觉得冷,邮箱提示像是破败的风箱吵得人头疼欲裂,催得他支起沉重的身躯赶去应酬。四面八方的黑色触角争前恐后地伸过来,冷得发颤又难以呼吸,他不耐地扯开衬衫领口上前两排纽扣,缩在车后排角落逐渐陷入黑夜时,段朝意的语音发过来。
「晚上临时有个同学聚会,你要不要一起来?不过人可能会有点多,不用勉强自己。」
如清泉般柔和的嗓音缓缓淌进他的耳里,顷刻间抚慰了他所有的不安和脆弱,味觉最先恢复,舌尖味蕾又开始尝到甜的滋味。
「我要去。但会晚一点,老婆等我。」
于是暴风雨骤然停止,丝缕暖阳从乌云中渗下来,他提前结束应酬,又匆忙回趟家换好衣服再赶过去。
“怎么不吃?不是说饿了吗?”段朝意给他夹了点菜,见他眨巴着大眼睛也不动手,于是轻声问他。
“老婆喂我。”江羡厚着脸皮熟练地撒娇,然后十分自然地启唇“啊——”了一声等待投喂。眼神却示威般的投向侧前方那人。
“江羡小朋友,这可不是在家里。”段朝意无奈道。
“饿得没力气了。”他垂眸恹恹的,纤细浓密的睫毛覆在下眼敛处,投射出一片阴影,倒像真饿坏了。
已经快七点半,段朝意拿他没法,默念“周围都是瞎子没人能看得见他们在干嘛”,然后一丝不苟地开始投喂大业。
先盛点汤,喂点清淡的,嗯,这个江羡应该会喜欢……
“这么晚了,怎么不垫点肚子再来?”
“…唔,急着见老婆就忘了嘛。”
江羡眯起眼像是餍足的猫,不停夸着:“好吃。老婆,下次我们再来。”
一边还要给段朝意喂食:“老婆吃这个,你肯定会喜欢。”
段朝意接过来后才婉拒:“嗯,我喜欢。不用再喂了,已经吃饱了。”然后估摸了番后,对他说:“你也该自己吃了吧。”
果不其然刚说完,江羡就撇了撇嘴,展开惯用的委屈大眼睛攻势。
“不许撒娇啊,没有商量的余地。”段朝意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尖,板着脸不为所动的样子。
于是他捧着碗埋头扒饭,一股脑儿给自己塞了个满嘴,时不时抬头瞄段朝意两眼,小眼神哀哀怨怨的。
“多嚼几下慢点吃,别噎着。”段朝意装作没看见,
“你们是真觉得别人都瞎了吗?还能再过分点吗?”季凡幽幽地在一旁发出声响。
“朝意结婚没多久吧?新婚小夫妻都这么腻歪吗?”
“哪儿呀,我跟我老公就是背对背各玩各的手机,干饭的时候都懒得看对方一眼。”
“我对象要是长这样,我天天跟他腻歪,腻歪一辈子都不够!”
江羡丝毫不害臊,心情大好地绽放一个灿烂的笑容,昂着脸颇为骄傲:“多谢夸奖。不过是我黏着老婆,她心软才由着我的。”
然后牵过段朝意的手,十指严丝合缝地相扣交缠,有意无意地看向前方,眸底不加掩饰地冷了几分:“老婆,这位就是你的新同事吗?”
“嗯,他是宋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