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提前得到了信儿,秋明月到达重光殿之时,大殿内早已安静下来。那些吹捧张玉儿的女眷也都各自归位,不敢在这位年轻帝王面前造次。
直到她走到正前方落座之后,殿内才又响起行礼问安之声,秋明月装得一副淡定的模样。脑中不断地浮现出高行也的教导,抬手免了众人的礼。
宴会开始,丝竹管弦乐声响起,席面上诸位大臣和女眷饮酒赏乐观舞,不时交头接耳莞尔一笑,面上瞧着倒是一片祥和。秋明月倚靠在主座上,一边欣赏着歌舞,一边拨着盘中的紫皮葡萄。
那葡萄皮薄肉汁饱满,是西域专门进贡而来的,保存完好的并不多,于是宫中也只有几位品级高些的妃嫔才会分得一些。秋明月专心剥着葡萄,三两下便剥出一颗完整的果肉来。
一旁的姜忠见状便要上前来侍奉,却被他挡了回去,剥出来的葡萄也并没有吃掉,而是放在一旁干净的白釉瓷碗内。本就带着一个行走的唐僧肉壳子的秋明月,即便从宴会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她的一举一动也始终被底下的几十双眼睛盯着。
见她持续不断地剥葡萄,本就对她突然设宴的举动有所疑惑的众位官员和妃嫔,在此时更是议论纷纷。宁贵人坐得虽远,视力倒是一等一地好,见秋明月一直剥着葡萄,一旁也没个人侍奉。
于是连忙起身请求上前侍奉,这一举动倒是没影响到秋明月分毫,周围的妃嫔则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女眷那边的声响隔着纱帐也并未影响声音的传播,有人暗骂贱人,更有甚者则是直接从宁贵人的品性开始指指点点,认为她当众献媚,十分不端庄。
眼见着底下议论的声响越发的大了,秋明月才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取出手帕将指尖的汁液擦去。她抬首看过去,道:“宁贵人若是闲不住,便帮安妃剥上一盘,朕记得安妃爱吃这葡萄,你不喜欢也别浪费了。”
座下的安妃一时愣住,未曾料到陛下会提到她,于是十分端庄稳重地起身谢过,回道:“多谢陛下挂念妾身,只是同为妃嫔,臣妾怎可劳烦宁妹妹,陛下定是在说笑了。”
宁贵人一阵脸红,周围议论嘲讽笑声不断,她坐在席位上臊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此时有个地缝钻进去。
另有一些关注点则在另一处,高行也手指搓着一截儿裙子上的系带,耳朵则是警觉的听着周遭妇人们的谈话声。只听不远处一声似是压抑着却又并未十分遮掩的交谈声传过来,“哎?今日京中不是传陛下有意于将后位交给张贵妃吗?怎的席上对安妃关怀备至,对张贵妃则是毫不理睬的。”
“你懂什么,张贵妃虽然得宠,可是这几年都未曾生育,若是封她为后,这嫡系子嗣想来会甚是艰难。安妃可不一样,比不得张贵妃骄纵,性子端庄为重,贤良敦厚。父亲是当朝丞相,家世并不比张贵妃差,只是样貌稍稍逊色,可安妃嫡亲兄弟四五个,可见其母是个好生养的,这女儿想来也定是不差。”
高行也冷笑一声,拿起酒杯来将杯内的清酒一饮而尽,暗自嘲讽道,哪个好人家的姑娘尽搞一些秽乱不堪之事。
然而那几个贵妇人话音刚落,堂上便传来秋明月的几句话,瞬间击碎了这几个贵妇人的猜想。只听她招来身边服侍的小太监,刻意吩咐道:“去将这碟葡萄送与张贵妃,她向来是嫌麻烦又不喜吃别人碰过的东西。”
一旁的小太监手脚麻利地将葡萄送了过去,这一举动让方才还议论纷纷的贵妇和官员们更是将好奇之心提到了最高点。张玉儿原本还在因刚才之事有些吃味儿,这下看见小太监手里捧着的白釉瓷碗,顿时喜得眉眼舒展。
对方才之事迅速地抛之脑后,她就说陛下怎会突然想起来安妃,想来不过是惩戒宁贵人顺口一说罢了。她起身谢过,比之安妃逐渐暗沉的脸色,张玉儿越发的喜不自胜。
抬眸望向秋明月的一双眼,更是含情脉脉如一池澄澈的春水,娇声道:“多谢陛下记挂臣妾,”说完声音一顿,转头看向安妃,笑意越发的明显,嗔怪道:“本宫不知安妃也爱吃这葡萄,如陛下所言,被人碰过的东西本宫从不入口,今日幸得陛下爱惜替本宫剥了这一盘来,这没动过的就送于安妃品尝吧。”
安妃面上闪过一次狰狞,只她低头一瞬,又抬首展颜冲她笑道:“那便多谢姐姐了。”
这一小插曲倒不必寻常,往日的高行也在众人眼里是绝不会做的,就连平常的逢场作戏也时常糊弄过去,更别说剥葡萄哄人了。于是那些本就对后位人选‘下了注’的官员们,瞬间有些不淡定了。
有几位试图用旁敲侧击的方法来试探,都被秋明月用一开始就想好的说辞给含糊过去了,既不肯放话出去,又做出一些引人遐想的举动出来。
一时之间席面上倒是热闹起来,众人用歌舞的声响来掩人耳目,侧身与同僚交头接耳起来。忽地不知从哪传来一句,‘那不是长公主的面首吗?’顿时引来了众人的注意。
只见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端坐着一俊美男子,一袭白衣,头戴青玉冠。面上的神情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