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渔村一片沉寂。
唯有某些熟悉夜色的动物活跃着,在海浪声的庇护下肆意地散发生机。
满鱼娘暗悄悄地掀开被子,趿拉着鞋下床,看了看睡在里侧的周河弥。
小丫头毫无知觉,面向墙面发出及其轻微的呼噜声。
她披上外衣,来到满鱼的门前,驻足半晌。
犹豫过后,满鱼娘放弃了进屋查看,拿起白烛裹进外衣,独自抱臂出了门。
渔村的小路崎岖不平,满鱼娘摸黑蹒跚着,径直往大牛家走去。
白日里的官兵早在祸乱完大牛家之后便草草收兵离去。
此刻大牛家的门虚掩着,不知被多少渔民顺手打劫过。
满鱼娘把住木门向四周看了看,确认无人后方才转身进了大牛家。
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甚至没有个站住脚的地方。
满鱼娘嘴唇抖动起来,堪堪从桌面上清出一个干净的角落,掏出白烛在其上点燃。
“大牛他爹,我来看你了。”满鱼娘带了一些哭腔,弯腰收拾起屋里打翻、破损的东西,“大牛、二牛两个都是有福的孩子,肯定过不久就会回来祭拜你的。”
满鱼娘费力搬开积压在桌角的杂物,徒手扒开砌得死死的地砖,捧出大牛临走前托付给她又重又大的盒子。
她试着往怀里藏了藏,可无论自己如何佝偻都遮不住盒子显现出来的形状。
满鱼娘有些着急,转着圈在屋中打量一番,瞄准了被扔在地下的薄被。
她将盒子放在其中裹了又裹,系成包袱状搭在肩上。
燃烧的白烛被风吹得四处摇曳,明明灭灭十分脆弱。
满鱼娘往屋中望了一眼,见白烛将熄,连忙上前护住,待火苗稳定无虞后方才缓缓放下双手。
“大牛,放心吧,这东西就交给婶子了。”她喃喃道,“这是让你爹丢了命的东西,婶子没什么能耐,藏个东西还是不在话下。等你们兄弟俩回来,再来跟婶子要。”
白烛上的火焰在风中跳了跳,似乎在作出回应。
满鱼娘背着包袱,意味深长地往房中回望一眼,缓缓步入夜色。
破败的门吱吱呀呀,外面的景色一如往昔。
满鱼娘一脚深一脚浅向岸边停靠的渔船走去。
后方闪过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形,自她出了大牛家便如影随形、紧跟不放。
满鱼娘毕竟上了年纪,脚力、耳力都很是迟钝,对被人尾随毫无察觉。
她将肩上的包袱卸下,重重地放在船里,俯身去解栓住船舶的绳子。
身后的影子悄然接近,最终停驻在满鱼娘身后。
……
周河弥浑身冻得发僵。
她明明记得自己已经游离大海、顺利登岸,甚至还捞了溺水的杭鹭声一把。
却不知怎么又泡在冰凉的水中,无论怎么扑腾身体都无法动弹分毫。
自己落水的位置离岸不远,周河弥定了定神,试图在四周寻找能够借力的物品。
“哼。”
男子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虽然悦耳却满满皆是嘲讽之意。
杭鹭声冷笑着站在岸上,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周河弥的一举一动
周河弥见了救星欣喜不已,冲着他伸出手臂。
只要杭鹭声同样伸以援手,自己很轻松就能脱离冰冷的海水得以上岸。
“大人,快拉我上去啊!”
杭鹭声非但没有帮忙,反而还冷笑着抱起双臂。
“大人?”周河弥愕然呼唤,看着他冷漠的表情心慌不易,往前伸直的手臂阵阵发酸,马上就要坚持不住,“救救我啊!”
杭鹭声的模样变得有些虚幻,冷嘲的话语也忽近忽远。
“哼!你不是很厉害吗?这种小事还需要我这个‘大人’帮忙?你可是从没把我放在眼里过呢。”
周河弥目瞪口呆,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下意识地心虚。
“不……我没有。”
杭鹭声如同水面倒影一般碎裂开来,方才还近在眼前的海岸也随之消失不见。
周河弥彻底惊慌起来,在茫茫大海中失去了上浮的力气。
“啊!”
周河弥发出一声短促的喊叫,挣扎着从噩梦中醒来。
外面的天还未亮全,被窝中凉如冰窖,尚处于病弱的身体不时打个冷颤。
满鱼娘不见踪影,她昨晚睡下的那一侧没有任何温度。
周河弥嘴唇有些发白,探起身往窗外望了望。
客居陌生之所,起得比主人家还晚实在是不应该。
院中没有满鱼娘俩的影子,隔壁房间还清晰地传来男子的鼾声。
周河弥穿戴好,被清晨的寒气打了个措手不及。
一声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