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身金陵那日,周河弥亲自督促坊里的伙计将一箱箱雕漆物件装车。
“那扇湘妃幽竹屏风是最大的,务必单独装卸。”
“师妹。”
周智清带一众师弟师妹们上前,为周河弥送行。
周河弥看着那尊“庞然大物”被安置妥帖才放下心来,她转身看向众人,不禁被挤挤挨挨的场面吓到。
“大家怎么都来了?”周河弥有些惊喜,“我不是让你们好好看家嘛。”
“大家都挂念你,我也放心不下,就带他们来送一送。”周智清递上一个小包袱,凑到周河弥近前窃窃私语道:“我给你带了点心,路上吃。”
“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有我呢!”
同行的小师妹兮茵闻言“蹬蹬”跑过来,热切地挎住周河弥,往她手上的小包袱瞅了一眼,当即大声嚷嚷,“师兄好生偏心,只给河弥师姐买好吃的,却不知给我带!”
周智清在众人的哄笑中红了脸,忙不迭地解释,“我给你们两个买的,你们一块吃。”
周河弥刮了一下兮茵的鼻梁,由着她将点心拿走,“都是你的,师姐不同你这个小馋鬼抢。”
兮茵欢呼一声,腻腻歪歪地靠在周河弥身边。
周智清看着两人说笑推让,不免有种说不出的落寞。身边几个欢脱的小子还一个劲儿地打趣,更让他心里不是滋味。
一样酸溜溜的还有旁边的许贵。
他看向空荡荡的身后,恨铁不成钢地数落着身边的大弟子,“你看看人家是什么排场,师父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种体面?”
“师……师父,咱们坊里缺人手。”许贵的大徒弟灏川一着急便结巴起来,“堆的单子多,他们都走不开。”
“师师父,我还徒徒弟呢!”
许贵一脸艳羡地看着周河弥那边,不料却在那堆人里发现了几个不该出现的身影。
他指着那些人,难以置信地问向灏川,“那几个是不是你师弟?是不是升荣他们!”
灏川一愣,向包围周河弥的那群人望去,果然见到前来为师父送行的几个师弟混在其中。
许贵气炸了肺,不顾形象地大喊:“你们几个小瘪犊子,老子才是你们师父,还不快给我滚回来!”
荣升几人一哆嗦,来不及跟周河弥好好告别,就纷纷跑开。
“师姐,我们先走了。”
“不聊了,回见啊!”
周河弥听着许贵破音的叫骂,料想他气得不轻。
她坏心泛上来,踮脚冲着他们大喊,“有空记得来串门啊。”
一时间车队旁皆是笑闹声。
周德明与许贵本就是多年搭伙的老同行,门下弟子互相熟识,并未因许贵的“分家”而心生隔阂。反倒是许贵介意非常,一直对周河弥的寸步不让而耿耿于怀。
“聊什么聊!”许贵吹胡子瞪眼,看着周河弥的表情一脸怨怼,“车装好了,赶紧出发!来这么一大帮子人管什么用,金陵搁得下乌泱乌泱这么多人吗?生气!”
他嘟嘟囔囔地上了马车,留下众人大眼瞪小眼。
周河弥一笑,领着兮茵向众人告辞。
“都回去吧,我们这就走了。我不在,雕漆坊就交给师兄了,大家好好干!”
周智清点点头,目送浩荡的车队离去。
马车颠簸,好动的兮茵刚刚出发便哀嚎起来。
“师姐,我硌得屁股痛!什么时候才能到码头啊,我想坐船。”
一旁马车里的许贵管不住自己的嘴,掀开帘子说教道:“小姑娘家家的,什么屁股不屁股的,说话注意点。”
兮茵小嘴一撅,还不敢同他还嘴,只好安静下来,大睁着眼睛看着周河弥,“师姐。”
“没事儿,出门在外是要注意一些。许伯伯嘴臭,你不用理他。”周河弥摸摸她的脑袋,帮她垫了个软垫,“陆路要走三日,很快的。只是水上风浪大,你也少不了要晕船。”
兮茵还是小孩子心性,闻言老实地依在师姐身边,捏了她一缕头发缠在手上玩起来。
旅途无聊,周河弥昏昏欲睡,跟随颠簸的频率摇晃起来。
兮茵腾出一只手护在她的头,却无意将周河弥惊醒。
“好兮茵,师姐不用你护着。”周河弥握住她柔软的小手,瞌睡劲儿渐渐消散。
她揉按着兮茵的手掌,翻看她掌心的纹理,“小孩子的手就是软,你瞧我的,都变成老树皮了。”
兮茵凑上前去,见周河弥的手心手掌好多细小的伤痕。
“师父说我除了吃就只知道睡,平时大大咧咧的,不适合拿刻刀。我拜师两年了,只给漆器做过推光,其他的还都没有学会呢。”
周河弥将手同她的放在一起,“正因为你手掌柔软,才最适合做漆器推光。细腻的手掌纹堪比小麦粉,打磨的时候不似其他材料那般